老人這大病一生起來就瘦成了皮包骨,身體基本上就只剩了副骨頭,沈老爺子就是,外表看起來硬朗,但實際上外套套在身上空蕩蕩的。
路無坷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奶奶。
奶奶去世前也是這樣,在醫院折騰了兩三個月,瘦得不成人形,握著她的手都像是在握一把骨頭。
奶奶去世不過也就幾天前,卻仿佛已經過去了一個世紀之久。
每一天路無坷都會想到奶奶,漫長又緩慢。
沈老爺子一句話把她的神思叫了回來:「那小子脾氣是不是不太行?」
路無坷知道他問的是沈屹西,就在老爺子以為她不會應聲的時候,她開了口:「不會。」
沈老爺子還以為是自己耳朵壞了,笑著問:「真的?」
問完自己倒是笑了,從鼻子裡出了口氣:「我看啊這世界上就沒有比他脾氣更臭的。」
路無坷想了想,其實有的。
她自己。
連沈屹西都說她脾氣臭,她也確實每天都在氣他。
沈老爺子明顯很疼這個孫子,一路上跟路無坷聊了很多沈屹西。
說他打小不服從家裡安排,一天天在外面野,就差跟車過日子去了。
又說他這孫子脾性可大得很,前幾年跟家裡人吵了個架後就走得天高皇帝遠的。
路無坷居然認真地在聽沈老爺子說話,那張巴掌大的小臉上神情專注。
她在想,沈屹西原來是因為跟家裡鬧了矛盾才去瀾江的。
這件事沈屹西沒跟她提過,剛在一起那會兒她問過沈屹西為什麼會去瀾江。
沈屹西當時好像說的離首都遠。
一路上都是老爺子在說,路無坷一聲不吭的。
人的一生老年這個階段是最孤獨的,子女有自己的家庭事業,孫子孫女有自己的學業。
沈老爺子終於找到個可以聊聊天的人,話跟說不完似的。
路無坷把人送到了房間門口。
沈老爺子跟她道了謝:「小姑娘別嫌我今兒話多,好不容易找著個人說話,話多了點兒。」
其實路無坷能感覺到沈老爺子並沒有把她當孫子的女朋友來對待,反倒像對待家裡任何一個員工。他們也不會費那個勁兒去反對他們,在他們眼裡二十出頭的年紀戀愛都是兒戲,用不著大驚小怪,年輕的時候愛怎麼玩怎麼玩,他們不會管。
路無坷沒接他拋過來的道謝。
沈老爺子說了一早上也有點乏了,神色明顯有些疲累,卻還是強撐著笑意:「小姑娘,今兒謝謝你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