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張將軍,你也想哇,我當張將軍素日裡冷著張臉總一副樗蒲輸大了的樣子,不近女色呢!正想說你那一份,某替你領了罷!」
「放你娘的連環屁,老子提著腦袋瓜子跟大都督在蜀國趟死人堆時,你他娘還尿褲.襠呢,這就想占老子便宜啦?」
聽他幾人粗鄙不堪盡情玩笑,想必是習慣的,桓行簡絲毫不以為意,夜深露重,夜氣蒸騰著草鏽,本混在空中被這篝火燃得沒了邊兒,只剩乾燥火焰往臉上浸。
一天好月,照的四圍山色都只在這一鞭皓亮中,他心思越發清透:這一仗到底意味著什麼。大都督年過六旬,長途奔襲三千餘里,不過是打贏了平外患,打不贏除內憂,橫豎都落不了一個好。洛陽城裡,暗流洶湧,桓行簡思緒漫漫忽見石苞拖拉著兩條腿走來,一臉苦笑:
「郎君,我看要變天。」
皓月當空,變哪門子天,桓行簡不發一言瞥他眼。
「小人這條腿之前受過傷,逢著陰雨天要來,骨頭縫裡就開始麻。」石苞嘶嘶兩聲,一雙眼睛熱切切望著桓行簡,不言而喻,這個時令下起連綿大雨來不足為奇,想要圍城可就難能圍上去了!
一霎間,桓行簡腦子已掠過無數個念頭,面上卻不急不躁,天要下雨,那是誰也攔不住管不著的。如此安穩睡到後半夜,一道閃電忽起,照得亮如白晝,緊跟著,炸雷不斷,瓢潑大雨射下來,土腥氣一卷,弄得軍帳里抖抖索索直嗆鼻。
桓行簡一驚,在噼里啪啦的雨點子聲里倏地坐起,凝神辨聽片刻,又緩緩躺下。
石苞那條腿倒準的可怖。
大雨不止,一連下了三五日還不見消停的意思。這天探馬慌裡慌張來報,上頭山洪下來,怕是營地要灌水。
諸將大驚失色,唯大都督巋然不動,不說移營,也不說攻城。等洪水千軍萬馬似的呼嘯而來,黃龍一般,營地灌水,足有尺把深,人馬輜重果真都泡在了水裡。
襄平城裡,公孫輸見天意如此喜不自勝,此一役,只有能守得住襄平,逼得桓睦進退不得,耗死他個老賊在襄平城下便是大功告成。
坐下謀士把白羽扇一搖,揮走嫩蠅,閒閒地跟公孫輸剖析局面:「洛陽城裡,新帝踐位,本有四位輔政大臣,那兩個不消說,出身微寒,不過仗著是先帝寵臣並無多大實權。真正掌權者,是都督內外諸軍事的大將軍和大都督,這兩人,面和心不合在洛陽城裡人人皆知,主公只要細想便能明白,桓睦如今以六十又六高齡遠征遼東,打贏了,那是天子有識人之明,桓睦至多賺個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的虛名。反之,他若是能死於遼東,豈不正遂了大將軍的意?年近古稀之人,死在外頭,又是死於征伐,是再尋常不過的了。」
「哦,」公孫輸恍然一怔,直敲案頭,哈哈大笑說:「原來洛陽打的是這個算盤,妙極,妙極啊!」說著一掃眾人,「諸位不必驚慌,這雨繼續下,我就不信桓睦老兒不移營,他一旦移營我等立刻大開城門殺他個措手不及!」
既算定桓睦大軍難能久駐,遼隧的守軍也逐漸向襄平城內集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