阿梅嘎滿腹的火氣又被激起來,可嘴上,還只是笑:「我跟著玩而已,上陣殺敵,到底還是你們男人的事!」
這話麼,還有點道理,胡車兒召集好人,準備回營地問桓行簡要封賞。
那邊,陳泰跟許久不見的桓行懋轉達大將軍的口諭:「大將軍讓都督先帶虞主薄回洛陽再赴任長安,正好,主薄他路上露布也就做出來了。大將軍還要在涼州巡邊,估摸得晚幾日回去。」
陳桓兩家父輩交好,又都是洛陽城的高門,自然而然,他們年齡相仿也就都交遊到一處去了。高平陵後,加上太傅故去陳泰離開中樞,乍見之下,他是覺得有些生分的。
不過,桓行懋似乎渾然不覺,見了他,一如少年時的心性,高興快活地不行,拉著他的手叫「玄伯」。那神情,當真有對他來施加援手的感激。
「玄伯,你臉上有風霜之色啦!」桓行懋一掃先前鬱郁,臉色霽然,這才有功夫打量起故友的變化。
京洛多風塵,邊城少清音,陳泰想起他當初出任雍州刺史時,桓行懋來送,兩人長亭里飲酒,擊缶唱起建安才子王仲宣的詩歌:
「風流雲散,一別如雨。人生實難,願其弗與。」
一字一和,富貴冷灰,是啊,人生實難,洛陽城裡優遊歲月的少年人,終是消失在光陰深處了。
陳泰有點矜持地看他:「子上,你倒是別來無恙,不像大將軍,變化很大,」他微微有了笑意,莫名發苦,「東關一戰後,是我提議平胡,可沒想到新興雁門兩郡先反了,是大將軍替我把罪責攬下來的。子元他,」幾乎是下意識的,換了稱呼,「我心裡其實是有慚愧的。現在,他讓你坐鎮長安,也好,你我共同為大魏守好這邊疆。」
哎,玄伯這個人,總是這般誠實,桓行懋苦笑看著他,嘆道:「玄伯別笑話我了,你知道的,我無論如何是比不上兄長。」說著忽又難得笑容燦爛,「玄伯,你看我叔父,一輩子都比不上我父親,可他現在不也德高望重深受人愛戴?我沒什麼大志向,能做到我叔父那個地步就滿足了!日後,我能跟你一道留在西北戍邊也不失為快事!」
陳泰眉目終於有了些昔年的影子,和他桓家兄弟仿佛還可話當年,他笑著頷首:「好,來人,斟兩碗酒來。」
酒倒滿,陳泰舉碗同桓行懋一碰,眸光閃閃:「子上!願大魏早一統河山,願天下早海晏河清!」
一口一個大魏,像是無意,又像是刻意,桓行懋聽得清清楚楚,他豪氣干雲地應了句:「君子信誓,不遷於時。及子同寮,生死固之!」垂眸飲酒時,眉宇卻不覺輕輕皺起。
酒碗一擱,桓行懋改了主意,沒有即刻啟程,而是隨陳泰張既的大軍準備見桓行簡一面。
魏軍凱旋,寨外得知大軍要回營,軍樂早奏起來,寨門大開。嘉柔像個小媳婦一樣也忙碌不停,起的絕早,先端了木盆到附近溪澗洗自己貼身衣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