桓行簡蹙眉,看她半真半假那個樣子,像孩子,偏又聽得人心裡不痛快。
「你十幾歲的小姑娘,思慮太過,不是好事。」他抱著她,扶上了馬,嘉柔嘟起嘴,「我就是說說而已,大將軍也要生我的氣嗎?」
「沒有。」桓行簡上了馬從身後抱住她腰,他心道,我連狼都為你打了,如何不愛你?
這世上,除了父母,再沒人能教我心甘情願以身犯險。
「大將軍自己有馬,為何要我共乘一騎?」嘉柔回身看他,桓行簡笑了一笑,「我樂意。」嘉柔睨他一眼,雙手把韁繩扯過,沖空著的駿馬拉了個口哨:
這是刺史府家的馬,自然聽得懂小主人的呼喚。
兩人這麼風馳電掣般地進城,一路疾馳到刺史府,張既夫婦早在大門口等候了。借著燈光,瞧見桓行簡衣衫不整加上一身的血腥味兒沒散去,張既一臉的驚疑,桓行簡淡淡道:
「無妨,遇上狼了。」
張既不由把個責怪的眼神投向嘉柔,訓話道:「柔兒,大將軍在此人生地不熟的,這是你的失職。」
嘉柔想笑,只能忍著,正色答姨丈的話:「是,是我的過錯,我記住了。」
這兩人,卻不由得相視一笑,攜手進了府。用過飯,沐浴過了,方回嘉柔的閨房。
「我看你倒怕使君。」桓行簡笑話她一句,撩袍一坐,順手拈顆葡萄剝皮吃了,入口清甜,不由得說道,「太傅年輕時,位列太子四友,當時文皇帝就很愛吃葡萄,你姨丈存的葡萄酒也不錯。」
嘉柔一面鋪床,一面笑答:「那當然了,大將軍讀書不知道嗎?前朝靈帝時孟佗用一斛葡萄酒就換了個涼州刺史,雖匪夷所思,可也恰恰表明涼州的葡萄酒是佳釀呀!」
她轉身走過來,頗感興趣地往他身邊湊,拿出盒棋:「大將軍,我聽說文皇帝是個可有意思的人了,不如你我手談一局,你給我講講以前洛陽城裡那些軼事?」
燈芯挑了挑,嘉柔同桓行簡相對盤腿坐了,他執黑,讓嘉柔先走,外頭靜謐下來,唯有一汪月色,清波般蕩漾在大地。
「文皇帝這個人,確實很矛盾,他敏感善思,是個純正的詩人。可在大事上,又毫不含糊,殺伐決斷也是有的。」
嘉柔手底慢慢落著棋子,道:「我從兄長家回涼州時,帶了文皇帝的許多詩文,我覺得,他是個通透的人。他文里說,自古及今,未有不亡之國。你聽聽,哪個做皇帝的不希冀著國運真像玉璽上所刻所言『既壽永昌』呢?但他偏要說大實話,我佩服他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