靜等片刻,桓行簡似乎沒什麼反應了,外頭忽傳來一陣腳步聲,有人求見,張莫愁當然知道他的忌諱,忙施禮退下了。
進來的,是個麵皮白淨的年輕男子,行禮時,才發覺屋裡還有其他人,一臉猶猶豫豫的。桓行簡手一揮:
「直說。」
「回大將軍,這些日子,中書令李豐下朝後都走得很晚,跟陛下總是交談許久。」
他一臉的風平浪靜:「這也不是一日兩日了,都說了什麼?」
來人答道:「除了談史,便說朝政,今日陛下發了很大的火。」一五一十把李豐跟皇帝的對話學了個遍,幾乎分毫不差,聽得桓行簡輕蔑一笑,不予評價,先讓來人下去了。
「陛下這是想逼我麼?」桓行簡在母親面前毫不遮掩,一臉頭疼的樣子。
剪刀一放,桓夫人退後兩步,左右端詳著新修的花枝,說道:「你的父親,一生都格外謹慎,子元,我希望你也是。」
透過窗格,能看到院子裡張莫愁那一抹寶藍身影又出現了,卻沒靠近,只是把手上的托盤轉交給了婢子。不多時,婢子便將她做的壽春糕點呈了進來。
桓夫人很愛吃酥甜香脆的點心,一邊嘗,一邊說道:「她的父親,我聽說是毌純的副將,你把她帶回來,她清楚嗎?我看她人還算機靈,剛才那番話,不像是糊塗的。」
這種點心,張莫愁在壽春時給他做過,一入口,有股玫瑰的香氣。但滋味既知,桓行簡已然不想再嘗,於是在母親遞過來一塊時,只象徵性咬了兩口。
「她一心想跟我回洛陽,這個女人,很擅長抓住機會,的確聰明。母親不必擔心她清楚與否,關鍵時刻,她知道事情該怎麼做。」他把沒吃完的點心不動聲色一擱,拿起手巾,揩了兩把,沉吟道,「毌純的兒子今年十三了,我打算下道詔令,讓他來京城太學讀書。」
桓夫人點點頭:「應該的,按舊制,諸將出鎮是要留質任的,他兒子年歲漸長,可以來京了。」
詔令很快送到壽春,毌純一接就知道這意味著什麼,不得不從,相當於把兒子送到了洛陽當人質。不過,這是大魏的制度,身為臣子,沒有不服從的道理,只苦了毌夫人,就這一個兒子,眼見要送走,哭哭啼啼,腦子裡不知怎麼的想起王凌的舊案,太傅事後滅他三族,王凌留在洛陽為官的兒子兒媳等家人就在東市行刑。
「夫君,你說是不是朝廷對你起疑心了?好端端的,怎麼突然讓我兒去洛陽讀書?」
毌純被哭得煩悶,勸道:「孩子大了,早晚入京,魏武留下的典制你又不是不知道。大將軍他也是按章程辦事,我要是不送,那才是授人把柄,我領一方重鎮,朝廷這麼做自然是應該的。」
她一個婦道人家,懶得聽大道理,可也無法,哭兩場,還是把兒子送走了。又瞞著毌純,自作主張地給嘉柔去了封信,托她照拂。
這封信,幾日就到了洛陽的公府,嘉柔在水榭邊坐著展開讀信。旁邊,一隻腹背皆黃尾巴有寸把長的鳥在池子邊支著兩隻細腳,正抖索著翎毛,細長的喙,則在湖石上蹭來蹭去,啪啪直響。嘉柔嫌它吵,站起身,撮著嘴打了個口哨想嚇走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