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一句都說到毌純的心坎上,他那眉頭,擰得更緊了,再坐不住,站起來在樹下來回踱著步子,心事重重,花瓣被靴子碾過,一片狼藉。
「容我再想想。」毌純步子一停,「子仁在太學,洛陽的情況他與我書函往來間說的很清楚,再等等。」後面「再等等」一連說了兩遍,那神情,仿佛不是在跟張敢說話,倒像在安慰著自己。
他這麼心神不定地回到後宅,夫人見他一臉愁容,大約猜的出什麼事,將針線一擱,問道:
「夫君,你該不是想……」
「男人的事你婦道人家不要操心了。」毌純心情不佳,一擺手,不願多談。
夫人嘆口氣:「是,你們大男人動輒就是婦道人家不要管,可一旦出了事,」她眼圈倏地紅了,「婦道人家也得跟著死不是嗎?哪裡與婦道人家無關了?有本事,你們男人的事真別和我們沾。」
毌純沒有讓夫人傷心的意思,一看她這模樣,只得上前揉娑起她肩頭:「唉,是我失言,夫人莫怪。」
「要我看,大將軍倒未必會怎麼樣,咱們老老實實守著壽春城,不招惹他,這從前不這麼過的嗎?」毌夫人耳根子軟,情緒立刻轉好,安慰起毌純,他苦笑道:「人心幽深,是這世上最琢磨不得的事,夫人就先不要這麼操心了,走一步,算一步。」
夫妻對嘆,憂思不已,兩人遠在京城的兒子毌宗卻很振奮,在他欲見天子而求門無路時,少年天子突也親幸太學。
這一日,皇帝興致勃勃去了太學,帶著眾博士。而桓行簡卻在尚書台和群臣議事,有人進來在他耳畔密語幾句,他有些意外,沒說什麼,只示意傅嘏繼續說。
「如今,陛下踐祚,當遣風俗使者到各州郡巡行,觀政聽謠,訪賢舉滯,問人疾苦,考察守令。」
這是慣例,本朝風俗使者多由天子近侍擔任,侍中、散騎常侍黃門侍郎等,而後兩者,基本是大族高門子弟的起家官。衛會會心一笑,名為巡行,此舉不為天子,但為大將軍耳。
「考察民情歷來是大事,是要事,諸位看這回讓誰去合適?」
桓行簡顯然十分認同,敲定人選,議事半晌,他突然一頓,環掃眾人,問道:
「太宰中郎人呢?」
太宰中郎范粲最後一次出現在宮中,是為齊王送行那天,當日,他跟在太尉桓旻身後,著素服,哭的涕泗橫流,哀慟不已。年過半百的人了,跪在太極殿外,等齊王的車子都看不見了也不起身,還是許允將他拉起,一同出了宮。
「中郎他自送行齊王后便一直告病。」有人答道。
桓行簡微微著笑:「看來,他這得的是時疫。」說著沒再多追究,繼續議事,等從尚書台出來,才問左右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