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仲恭!」主薄輕喝住了他,眉目凜然,「你這是說的什麼話,你能做忠臣,我就不能了嗎?你毌仲恭是平定高句麗的名將,是我大魏當之無愧的將星,我追隨你,便是事敗又有什麼可遺憾的呢?自古忠孝難能兩全,你既然決定舉事,我絕不會這個時候棄你而去的!」
毌純熱淚一涌,嘆道:「我知道明甫兄是大孝子,你那老母親已是九十高齡之人,我怎忍心她老人家這個歲數了還要替兒子擔驚受怕?」
主薄則爽朗一笑,慷慨道:「仲恭,你可知道我少年時讀書,讀到漢范滂事,我問母親如果我日後做了范滂,她老人家要如何自處?母親說,我既然能做的了范滂,她就做得了范滂的母親。我有這樣的母親,她若知曉她兒子的選擇,必為我自豪!」
雖生華髮,但不改少年銳氣壯懷,不失赤子之心也。毌純望著主薄,愈發敬重,一時間,心潮澎湃,取來輿圖,兩人湊在燈下商量起來。
「我擔心張敢。」主簿手把輿圖一按,先提醒道。
毌純沉聲把頭一點:「不錯,他女兒在洛陽。本來,他跟了我這些年我不該輕易起疑心的。前一陣,他也跟我分析了當下處境,不無道理。但,」他不禁搖首,望著搖曳燭火感慨,「人心難測,我一直不曾在他跟前有過確切回應,茲事體大,我想好了,只能先將他禁足。」
主薄深表認同:「也好,仲恭,得道多助,失道寡助,大將軍桓行簡狼子野心,我等舉事,要有個合理的名頭。」
「某洗耳恭聽。」毌純沖他一拱手,主薄沉著應道,「你看,桓行簡行廢立,借的是太后詔書。他能用,我等為何不能?有太后的詔書此事才師出有名,自然,這個時候無從上表太后,只能假詔。此為其一,其二,舉事需四方響應,楊州刺史李蹇與仲恭交好,加上他對桓行簡壓他軍功多有不滿,爭取他最易。另外,廬江太守等皆為將軍下屬,可下令命其集結到壽春城來,歃血為盟,共舉大事。」
沉吟片刻,主薄繼續道,「既是討伐逆賊,當作如箭檄文,遣使者昭告各郡國以示大義,忠於魏者自然會響應。」
「好!」毌純激動得一拍桌子,不由起身,忽想到一人,很快,自己倒先否決了自己,長嘆了口氣,主薄問道:
「將軍這是怎麼了?」
「我本想到邀奔蜀的夏侯霸,你知道,他是太初叔父,當初跟郭淮有間隙唯恐被召回洛陽有不測不得已奔蜀。我若邀他,他必應我,只怕姜維趁機攪混水,我不願引外敵攻擊自己的國家。」毌純一垂頭,手指在輿圖上山河上慢慢滑過,「悠悠蒼天,我心可鑑,只願上蒼肯垂青我一回,也垂青大魏一回。」
主薄默然,室內靜了片刻後,兩人又商議起當下先給哪些人去書函。
數日後,張敢在換上公服準備出府時,才發現他出不去了。守衛面上跟他客客氣氣的,但一問三不知,無論怎麼問,還是那樣。
張敢心知不妙,不再強求,獨自在院子裡琢磨這件事。顯然,毌純是要發難了,之前模稜兩可為假想必早拿定了主意。但也顯然,他對自己起了疑心不過念及舊情不至於殺了他。或者,現在不是殺自己的時候……他想到這,略感煩躁,當下唯有洛陽的大將軍才是他所能仰仗的,當務之急,是通知洛陽方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