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姨夫有三天沒有合眼了,聽完李清鷗的話,他張了張嘴巴,遂又快速閉上,左手在李清鷗肩膀上重重拍了兩下,苦笑道:「我睡不著啊,一閉眼,就是你小姨在對著我笑。」
出於心理醫生的直覺,李清鷗深感他需要幫助,緩緩道:「小姨夫,我...」
後面的話沒來得及吐完,她口袋裡的電話鈴聲卻突然響了起來,李清鷗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,是一個叫鄭高升的病人給她打來的電話,眼下雖說她在幫她小姨守靈,不方便接電話,但也沒辦法,有些病人十分激進,李清鷗低聲跟她小姨夫解釋了兩句,便起身,走到靈堂外接通了電話。
「李醫生,是我。」鄭高升的聲音如之前的一樣憔悴:「你助理給我打過電話,說你臨時有事,取消了跟我的預約,可我這幾天狀態不太好,還是想找你聊聊。」
「沒關係,您說。」不時有來弔祭她小姨的鄉人在李清鷗的身邊路過,好奇地看著這個披麻戴孝的女人,李清鷗捂緊話筒,輕聲道:「我上次給您開的藥吃完了嗎?」
「沒吃了,不敢吃,怕上癮。」鄭高升是位成功人士,何為成功,在外界眼中,無非是金錢地位,他年輕的時候辦了一家汽車美容店,後面生意好,又開了幾家分店,他有兩個孩子,一男一女,又有一個美嬌娘,算得上是真正的人生贏家,不過這位人生贏家卻有他自己的難言之隱,去年他經人介紹,認識了李清鷗,原本對心理醫生嗤之以鼻的鄭高升,一下子卻成了李清鷗聯絡最勤的病人:「平時都是洗澡的時候,偷偷摸摸地吃藥,怕我老婆發現,李醫生,這些事,我不想讓我家人知道。」
「我明白,您繼續說。」
「我前天路過那個路口,還是渾身發抖,忘不掉那個人跳車的樣子啊。」鄭高升聲音低落,難掩自己的恐懼:「我與魏青也好久沒聯繫了,每每聽到他的名字,我就害怕,李醫生,男人在外面喝花酒多正常的事,我怎麼那麼倒霉啊,花錢找小姐,半路還跳車了,是魏青開車的,她在我身邊突然開了門,跳下去,一輛卡車在旁邊開過,我親眼看到她的腸子都爆出來了,李醫生,你見過人的腸子嗎,跟豬腸沒區別,她天天折磨我,我昨天特意買了十斤豬腸回家,讓我家保姆做給我吃,我一個人吃完了,結果半夜做夢,夢見她在地上爬起來,拿著她的腸子往我嘴裡塞,李醫生,你救救我啊,讓她找魏青去啊,不是我要帶她走的,是魏青看上她的。」
鄭高升越說越激動,隔著電話,李清鷗似乎都能看到這個人的模樣,他穿著一身筆挺的西裝,戴著勞力士手錶,頭髮梳得妥帖,擁有一身正人君子的氣場,可是,李清鷗比任何人都知道,表面越光鮮的人,可能內底比任何人都要陰暗:「高升,你冷靜一下,她已經死了,你現在產生的所有不安,都是因為你的愧疚,高升,我想你必須得跟我說實話,那個女生,到底是不是小姐?」
鄭高升喉嚨里發出了很明顯的咕嚕一聲,他在緊張,李清鷗不再開口,只等他的坦白,過了一會,鄭高升突然壓抑地哭了起來,撕心裂肺地道:「救救我,李醫生,不是我要帶她走的,她喝多了,魏青拉她進了車裡面,我沒對她做什麼,我就是在後面摸了她幾下,她就跳車了,魏青在前面錄像,他喝多了,事後還被拘留了,當時他連車門都沒上鎖,李醫生,救救我,這事不能讓我家人知道,不能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和我有關,李醫生,我只有你了,你幫幫我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