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南說,安安,你要有女人味兒。於是蘇安安就開始穿8寸的高跟鞋,所以有好幾次她在翻越鐵門的時候,爬到一半兒,高跟鞋卡住,安安奮力一拔,就從高處掉下來,仰面跌倒在水泥地上,她躺在地上,睜眼就看到北京冬夜裡大亮的天光,可是沒有哭。穿得太厚,摔不疼。第二天早上起來照鏡子,發現白皙的皮膚上被細小的鐵絲卷劃出血痕,應該是掉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劃到的。周南要很生氣拍拍她的頭,蘇安安--他生氣的時候叫她蘇安安,別的時候叫她安安,你怎麼那麼不小心,你怎麼那麼不讓人放心,那麼大的人了,走個路還能仰面朝天向下跌倒?蘇安安就絞著衣角,一臉無辜地看著周南。
周南吃飯不規律,晚上的時候總是要打電腦遊戲到深夜,然後早上不起床,不上課--反正自有蘇安安掐著嗓子給他裝雄渾男聲答到,然後在中午兩三點的時候出門吃飯,他打電話,安安,吃飯。蘇安安就騎著捷安特,飛奔到8樓,使勁按自行車上的小銅鈴,等著周南下來吃飯。其實這個時候,安安早已餓不住在11點左右吃過午飯了,於是,蘇安安每天都要吃好幾頓飯。
周南吃辣,蘇安安是江南女孩,水氣十足,北京天干氣燥,吃辣就長包。蘇安安陪周南吃了無數頓辣,長了無數個包。
長包了蘇安安就拿個小針,扎進去,輕輕擠破它,膿水擠掉以後紅紅的,但是持續一兩天就好了,從來沒有留下過疤痕,就像蘇安安老從鐵門上摔下來,也沒有在臉上留下過疤痕一樣。
第7章 引子(7)
蘇安安的青春,是自我痊癒能力極強的青春。
在周南這兒,蘇安安充當了四年的免費保姆,MORNING CALL,拉拉隊,飯友,洗頭小妹,自動應答機,手抄員,蘇安安卻從來沒有任何怨恨過,年輕的時候,什麼無情無義的混蛋都會愛上,何況是天生王子氣質的周南呢?他不過是不會照顧女孩,太大男孩氣兒,他就是一個王子的胚胎,蘇安安再氣再急,也從沒對周南說過分手。
她深信她的周南會脫胎換骨,成長為低調溫柔內斂的標準王子,而她蘇安安,也必將媳婦熬成婆,成為查爾斯的一生摯愛卡米拉。
周南和江超
在這個世界上,要是連命都不信的話,像周南和江超這種人的存在,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冷笑話。
社會上管他們這種人叫做公子哥兒,或者紈絝子弟,褒貶之意各半。
周南住在北京城東邊的8樓,江超住在北京城西邊的8樓。周南對著鐘樓,江超對著鼓樓。他們被什剎海分割,各過各的生活。只是,在北京城之前的二十年裡,周南和江超都住在大海邊。並且,他的大海里總有他,而他的大海里同樣有著他。
他們都是同樣的世家子弟,住在海邊的養著藏獒的別墅里。在90年代街上還鮮少見到小汽車的時候,他們的父親分別開走私的凱迪拉克和皇冠。小時候,他們倆一起玩蛋遛鳥,撒尿沖泥人,他扭斷了他的小坦克,他就扮海盜洗劫他的玩具箱,十七八歲,他們追姑娘,打桌球,周南送花,江超寫情書,在這兒十年裡,他們一直情同手足,好像永遠不存在兄弟反目這回事兒,為錢?不可能,他們都足夠有錢。為情?更不可能,因為他們的審美觀剛好岔開,千差萬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