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將襯衫袖子層層疊起,整理好,然後拿了水壺接水。
水聲潺潺的,在靜謐異常的房間中顯得非常突兀。
懷兮坐在沙發上,兩臂微微撐在身體兩側,還是有些拘謹,抬頭打量一番布置。
房子不大,布置卻很溫馨。可能是他怕裝潢的氣味不好,所以沒怎麼精裝過,牆壁上用一些編織畫裝點,陽台一大半都是花花草草,生機盎然,沙發一側的地毯邊放著毛線團,有織了一半的黑色毛衣。
看起來是織給他的。但明顯尺寸小了很多。
以前奶奶就愛擺擺針線攤什麼的。他第一年沒參加高考,就是因為在學校里跟人發生衝突,幾個壞學生放學砸了奶奶的攤子,還去小學門口掀他妹妹的裙子,他跟人打了一架,把人都打進了醫院,情節惡劣,被教育局禁止參加那年的高考。
她又去瞧他在廚房那邊忙碌的身影。
他穿一件黑色襯衫,黑色長褲,襯得整個人背影高大頎長,寬肩窄腰,雙腿修長的好身材。比以前真的高了不少。
以前她也想過,能不能跟他有這麼一個小家。房子不大,但勝在溫馨,不需要很多錢,就能好好過一生。
但年輕終歸是太年輕,把萬事想的太單純,也沒想到人生的上坡道與下坡道之外,還有所謂很多的「沒想到」與「想不到」。
這年頭單是一句沒錢,就能難倒很多人。
從前她也喜歡這麼看著他在房間中忙碌,看著他的背影,就好像過了很長很好的一生。
她正支著腦袋看他,他已經將熱水壺放到了加熱器上,走了過來。
他長腿抻開了,坐到她身邊,靠著沙發將她肩攬了過來,讓她靠在自己胸前,有點兒沉重地嘆了口氣,問:「很久沒來了,不舒服?」
懷兮靠著他,耳朵貼在他胸口,能依稀聽到他的心跳聲。她環住了他腰,很依賴。
「沒有。」
「不好意思?」
「嗯。」她點點頭,說,「就覺得,特別不好意思。」
她和他都知道,當時她如果知道他奶奶病了的事,她一定會不遺餘力地幫忙。她的爸爸和哥哥都是醫生,肯定能為奶奶安排最好的就醫資源。
但或許,有之前她背著他讓懷興煒給他安排港城大學的獎學金的事兒,所以在更難的事面前,他的自尊不允許他這麼做了。
他說他那時什麼都給不了她。
他不允許自己再依靠她。
這世上,人人都有各種各樣的理由為自己辯駁,為當初自己幼稚的錯誤辯駁,但回過頭來想想,大家的確各有各的苦衷,各有各的根由。
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。
她也總在想,如果當時自己別賭氣了,稍微耐心點,結局會不會不一樣。
如果他能坦蕩點,放下一些不必要的堅持,結局會不會少一點遺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