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羽綸板起了臉說:「其實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很嚴肅的問題,我在想到底我們有沒有出生的時候抱錯了,比如那種『偷龍轉鳳』之類的事件。為什麼我老覺得我爸媽對你我的態度,像是你才是他們親生的,我倒像是抱養來的。為什麼不管你說什麼都是曉嵐好好好,不管我說什麼,只要一張嘴就招罵?」
江曉嵐也學著同樣表情他板起了臉:「張羽綸先生,其實我也一直在思考一個很嚴肅的事情,您有一樣本事,我是望塵莫及,那就是你不管什麼時候,都能準確地說出別人最不愛聽的話來,別人高興的時候,你能說得他立刻生氣;別人不高興的時候,你就能火上澆油。這麼準確地哪兒痛戳哪兒的本事,您是怎麼做到的?」
老實說張羽綸那張嘴,真是很叫他自家的親爹親娘時刻都想拍扁了他。他不開口則已,一開口必是非常準確地說出對方最最不想聽的那句話來。
有一段時間張富成迷上古董,到處瘋狂搜集,某天非常吃力地抱了一隻大青銅鼎回家,倍加珍愛地向家裡人介紹,這是商周時代的青銅鼎,張羽綸就非常嘴欠地說了一句:「商周的?我看更像是上周的吧!」害得江曉嵐緊急撲上去捂他的嘴都來不及。老爺子被他這句話氣得直翻白眼,那青銅鼎差點直接砸他腦袋上,還要江曉嵐上前哄了半天才轉過氣來,就這樣,老爺子還足足十天黑著臉就是不跟兒子講話。
江曉嵐抓了張羽綸一頓狂上課:「你就當老爺子高興拿錢扔水裡了,你非得上去指導他扔的姿勢對不對幹嘛,這不是找罵嗎?他這把年紀了,還要你來教訓。你自己不一樣買上滿屋子的西裝夾克,一整牆東南西北的葡萄酒?老爺子再怎麼著買些銅鼎青花還能擺上一牆裝飾房子呢,你那一整牆的葡萄酒最後還不是進了誰的肚子,誰砸錢更有意思,誰也別指點誰行不行?」
再比如方菊英以前頂愛戴大粒的首飾製品,曾經戴著那隻3.2克拉的鑽戒,自我欣賞甚久,卻被兒子一句話說到抓狂。張羽綸說:「媽,你別比劃了,再怎麼比劃您也是一雙勞動人民的手,再配上這顆大石頭,只會顯得您的手更粗壯發黑,怎麼都裝不了貴婦,還不如什麼都不戴!」氣得方菊英差點要掐死這個兒子。
直到後來方菊英開始票戲的時候,某天一位京劇名伶過鹿州演出,先到票房同票友們相見造聲勢,方菊英見了偶像後,回家來對著自己的手發怔了半天,連晚飯都沒心思吃,害得曉嵐不放心上來看,卻見方菊英對著自己的手嘆了一口氣,很是興致索然地摘下了手上的大粒老坑玻璃種的翡翠戒指,說:「阿綸說得對啊,我就是一雙勞動人民的手,石頭配得越大,越顯得手指粗黑。我今天見到的京劇名家啊,人家老先生都快七十了,那雙手伸出來啊,真真跟水蔥一樣,筆直削尖,比小姑娘的手還細嫩。哪像我這樣骨節粗大,一看就是勞動人民出身,這是以後怎麼保養,也保養不回來的。」
打那以後,方菊英就只肯戴幾隻修飾手腕的手鐲,手上除了張富成送的一隻普通白金戒指,就再也沒戴那些大石頭了。
有時候江曉嵐想想,張羽綸還說自己不象親生的,他也不想想,也幸虧他是親生兒子,才敢這種肆無忌憚地胡說八道,否則換了別人,早被老兩口給趕出家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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