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天,她在礦場一直待到了深夜,摸了七八具遺體也沒找到余新葉。
直到縣上的救援隊和專家到來。
她抱著孩子在寒風裡瑟瑟發抖,眼淚鼻涕剛一下來,就被風吹沒了。
村民們紛紛勸她:「回去吧,回去吧,孩子要緊,新葉有消息的話,我們會通知你的。」
她渾渾噩噩的,始終覺得有人在自己耳邊哭,等回過神來的時候,孩子已經沒有哭的力氣了,小臉被凍得煞白,渾身冰得像一坨冰。
她解了衣服,把女兒包進懷裡,拖著鮮血淋漓的腳跌跌撞撞往家走。
***
聽她說完,審訊室里的刑警們沉默了一會兒道:「所以最後你和死裡逃生的李海離開了小河村,那你剛滿月的女兒呢?」
說到女兒,衛麗紅擺擺手,捂著唇哽咽著:「養……養不活。」
那是礦難發生後的第三天。
1988年,大旱,又逢暴雪深冬,田裡顆粒無收。
余家沒有了勞動力,家裡卻還有兩張嘴要吃飯。
魏鳳珍已經沒有奶水來餵孩子了。
余姨把家裡僅剩的一點小米一股腦全給她拿了過來。
「姨,這使不得使不得……」
「命苦啊……」聽聞余新葉出事,余姨一夜之間全白了頭髮,天天也是以淚洗面。
「姨家裡糧食也不多了,你和娃先湊合著吃,新葉已經不在了,你和娃娃再出事,叫我啷個怎麼活。」
老人抹著眼淚,和她抱頭痛哭。
災後第四天,她背著孩子走出了家門,先去了礦上。
「還在挖,還在挖,不過我估計呀是沒得希望咯……」
施工人員這麼告訴她。
臨走的時候一個面善的穿著大棉襖的警察叫住了她:「誒,這個給你,給孩子吃吧。」
她接過來,是當時很少見的半包餅乾,女人感激地笑了一下,眼裡滲出淚花來:「謝……謝謝你……恩人吶……」
說著就要下跪磕頭,被人一把扶了起來。
「你是遇難者家屬?」警察這麼問道。
女人愣愣點頭,又搖頭:「還沒……沒挖出來……」
警察點了一下頭,呼出來的氣變成了一團白霧:「這樣啊,你男人叫啥名字?我是法醫,等……出結果了我第一時間派人告訴你。」
「叫……叫余新葉。」
女人三步一回頭看著礦場,見那警察還站在風雪中沖她揮手,又轉身抱著孩子鞠了個躬,這才戀戀不捨地離去。
第五天。
上次余姨送的那碗小米也吃完了,孩子餓得嗷嗷直叫,她只好挨家挨戶求人家施捨點剩菜剩飯,或者有生產的婦女給點奶水也行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