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餘杭留意到袖口幾枚紐扣的顏色不太一樣,應該是掉了老人又重新縫上去的。
她心裡一酸:「師母,找個大袋子,我都給裝起來吧。」
「哎,好,好,在那衣櫃下面的抽屜里,你瞅瞅有沒有什麼編織袋。」
老人說著,騰不出手來。
宋餘杭便走過去幫她翻找,編織袋沒找到,卻找到了一大堆病歷、醫學影像資料、各式各樣的藥瓶、胰島素筆,塞了滿滿一抽屜。
林厭抱臂倚在門邊,看著她拿出了一張檢驗報告哆嗦著嘴唇:「師娘,這是……」
林厭把目光轉向了老人,神色有些憐憫又有些說不出的意味。
老人倒是沒怎麼放在心上,繼續為趙俊峰收拾著衣服:「嗐,糖尿病唄,得了幾十年了,醫生說原本活不了這麼多年的,但老趙不信,非要拉著我全國各個醫院跑,還要打那個胰島素針,一針幾百塊錢呢,天天打……」
宋餘杭捏緊了這報告單:「什麼時候查出來的?為什麼不告訴我?」
老人沒抬頭,又為趙俊峰收拾了幾件貼身穿的衣物。
「嗐,那都多久前的事了,你還在上學的時候就有了,告訴你也是多一個人操心。」
宋餘杭眼底迅速湧起了一大片霧氣。
後面她又絮絮叨叨說了些什麼,她再也沒能聽清。
一行人收拾好東西,宋餘杭執意帶她去外面吃頓飯,老人不肯。
「我就在這,哪也不去,萬一他回來了,得有個人給他開門。」
末了,老人家又握住她的手,追問。
「餘杭啊,你能不能告訴我,他究竟犯了什麼事兒,怎麼審查這麼久啊?」
她至今還不知道,趙俊峰已被批捕的消息,已經算是組織上對他網開一面了。
宋餘杭勉強撐起笑容:「您再等等,再過陣子,我看能不能向上面申請,讓您去看看他。」
老人眸中一喜,渾濁的目光頓時有了神采,把她們送到了門外,還像往常那樣熱情地招呼她。
「哎,好,好,餘杭啊,下次再帶著你朋友過來玩啊,那時候估計老趙也回來了,他還藏了一瓶五糧液,說要跟你一塊喝,師母再給你做些好吃的。」
***
從省城回來後,兩個人過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安生日子,宋餘杭賦閒在家,林厭也不想再去上班,甚至有一段時間頻繁做噩夢,一個從前並不恐懼任何血腥屍體的人,現在光是看見電視機上的恐怖畫面都會渾身發抖,生理性厭惡。
林又元和林舸死前的那一幕,總是在她眼前循環播放著。
醫生說她這樣的情況只能好好養著,避免外界刺激。馮建國把青山別墅的鑰匙還給了她,那裡遠離市中心,清淨,又保留了兩個人太多回憶,於是宋餘杭便帶著人搬了過去。
秋天的陽光溫和且不刺眼,溫度也適宜,林厭搬了把躺椅坐在庭院裡曬太陽。
宋餘杭在收拾苗圃里的植物,抹了抹額上的汗珠,指著一片空地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