房裡所有人都像被定住了似的, 只有鳳笙一人依舊慢條斯理的說著話。
「我忘了我的丫頭, 最大的願望是給四少爺當通房,若說唯一能讓她罔顧主僕多年的情誼, 也只有這件事了。當初我未留一言離開孫家,不管孫家人怎麼在你面前詆毀我,以你的性格也絕不會不追問個究竟,可是你一直沒有出現。我替我爹翻案,天下人皆知,後來魏王三媒六聘迎娶方鳳甫之妹, 也許能瞞過別人,但絕對瞞不過你,所以我猜你肯定跟我身邊的人聯繫過了。那個人是誰,想必就不用我提醒你吧?」
知秋瞪著知春,知春依舊保持著半蹲著撿碎片的姿勢, 一動不動。
「知道自己的仇家多, 所以我每次做事都很隨心所欲, 知秋出去負責打聽醫館, 選擇權卻在我, 那麼多家醫館,即使有人想從中做什麼也很難,但並不是沒有漏洞,例如我身邊有人往外通風報信?」
鳳笙笑了笑,笑得有幾分無奈:「不得不說,一個足夠了解我的貼身丫鬟,和一個足智多謀的男人湊在一起,真的快無敵了。如果不是一切失控得那麼順理成章,如果不是知道他就算再怎麼生氣,也不會用這種法子噁心我,我可能真就中了你們的圈套。可是很抱歉,你們未免太小瞧了我,而你,既然知曉我不太好騙,就該更沉得住氣才是。」
孫聞城看著她,看著她這張臉,這張臉對他而言其實是挺陌生的。
每每夜深人靜輾轉反側,他拼命去回憶自己究竟在執著什麼,答案都是無解。他也曾試過去回憶她的樣子,面孔卻一天比一天模糊。
兩人起源於一段註定波折不斷的婚約,認真來說剛開始他對她是厭惡的,後來對她初動心,是因為她和他所知道的女子都不一樣。
她明明是個女子,字卻比他好,她下棋好,她畫畫也好,曾經他以為可以讓自己自豪俯視許多同齡人的東西,就在她漫不經心中被輾軋成齏粉,她似乎一無所覺,依舊那麼風淡雲輕。
他對她好奇了,他仗著自己丈夫的身份去接觸她,甚至有些仰慕,後來在接觸中他知道她竟會做八股文,對經史子集種種典故信手拈來,他與她說話是那麼的輕鬆,從來不用擔心會對牛彈琴,他覺得自己喜歡上了她。
知道她在家裡處境不好,他幫她改變處境,他從小生活在這個家裡,太清楚孫家的規則,只需要他的看重,她的處境就會改變。孫家乃至許多大戶人家就是這樣,妻子的地位來源於丈夫的看重,若是丈夫寵妾滅妻,則妻不妻妾不妾。
她的處境果然好多了,即使還有些不和諧,他也有了解決的法子,只要他能考中功名,他就能帶著她離開。
他考中功名,她卻不見了。
自己不見了。
她怎麼能自己不見呢?
「你背後的人是誰?皇后還是太子?」
孫聞城從恍惚中醒過來,看著她。
這一刻,他甚至有些怕這個女人,可同時他又有些憤怒,他做這一切是為了誰?還不是為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