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今陳皇后一改早年做派,十分儉樸低調。
她穿一身家常的靛藍色常服,一頭灰白相間的頭髮在腦後挽了個纂,也沒戴什麼首飾,只以一枚玉簪固定住髮髻。
宮裡的女人都喜修佛,越是年紀大越要修佛表示自己平心靜氣。以前陳皇后從來不喜這個,這幾年不知為何也沾染了此道,大抵是心中無依,只能寄予佛法尋求心中安寧。
倒也不是沒成果的,至少陳皇后的氣質與以前截然不同,以前雍容大度又居高臨下,如今多了一份平和的悲天憐憫。
聽完惠王的敘述,哪怕她的功夫也算修煉到家了,眼中還是閃過一波漣漪。
「那些人不過是些牆頭草之輩,你不要與他們相交,免得惹來你父皇猜忌。你忘了我當初怎麼跟你說,你父皇專權擅政,立誰為儲,從來不是那些大臣們說了算,而是他自己說了算。」
「可……」
「可什麼?」陳皇后臉色冷了下來,道:「你吃了這麼多虧,還是沒長教訓?你忘了這些年發生的事,忘了我當初與你怎麼說?你本是你父皇最喜歡的兒子,卻接連惹他厭惡,最終連太子之位都保不住。你是本宮唯一的兒子,本宮心疼你縱容你,以至於惹得你父皇不滿,讓那賤人鑽了空隙。你太子之位被廢,嫡子夭折,宋氏歿了,本宮因為陳家的見風使舵慘遭牽連,差點後位都保不住,不得不棄車保帥,退居這坤寧宮修佛茹素示敵以弱。
「你覺得你現在封了王,又有了嫡子,就算行了?你別忘了那個賤人現在是你父皇最寵愛的女人,只要她還在一日,你父皇就不會輕易下決定立儲。你別低估了一個女人對男人的影響,你父皇明知我們與皇貴妃一系有嫌隙,他如果立你,日後他龍馭賓天,你登基為帝,我必然是皇太后,我們能饒了他最心愛的女人和他心愛女人生下的孩子?你連形勢都看不清明,只憑了幾個牆頭草之輩慫恿,就覺得自己能復辟?如果真是聯合朝臣逼你父皇就行,恐怕吳王趙王早就是太子了,還輪得到你?」
陳皇后的這一番話,說得惠王是冷汗直流,心裡的那點兒激盪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,同時還有頹然和惶然,如果真照他母后這麼說,他不是與大位無緣了。
「母后,那不如我們……」
惠王做了個手勢,眼中狠辣一閃即逝,再是近些年裝得謙虛恭謹,也難掩其本性。
「打消你的念頭!若此法能行,她還能活的到今日讓我們動手,那些個人早就讓她死無葬身之地了。」陳皇后斥道。
「這也不行,那也不行,那該怎麼辦?如若照母后所言,父皇為了保護那一窩子賤人不立我,那定是立老三,真等到老三得勢,還有我們的活路?」
不得不說,惠王的抱怨戳中了陳皇后的心事,他們和那邊早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,如今能維持和平,不外乎建平帝。一旦建平帝有朝一日不在了,就是個你死我亡的下場。
陳皇后不停地撥動著手裡的佛珠,紊亂的呼吸漸漸平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