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之餘猶豫了下,走到了他跟前兩步遠的地方。
邵珩手一抬, 摸了摸她的臉側, 指尖一點濡濕。
「去畫畫。」他說。
程之餘看了看他:「哦。」
邵珩坐在沙發上,見她在那整理畫具,撈起桌上的遙控器把公寓裡的空調調低了些。
程之餘小心地掀開上次離開前罩在畫布上的一層細紗布,仔細地看了眼未完成的畫作。
李修說她的畫留白太多, 要是能添上一些東西更好。其實她自己也是知道的,但是她下不去手去改變『海燕』原有的形象,這幅畫是她與爸爸媽媽之間最後的回憶了,她只剩下這幅畫可以緬懷念想他們了。
看著『海燕』她就仿佛回到藝考前的那幾天,爸爸媽媽為了讓她放鬆心態不致那麼緊張,帶著她去了海邊踏浪觀海。
那裡陽光明媚,海浪翻湧綻成花朵,白雲蹁躚,海燕在海面上巡迴飛翔。
她就在沙灘上架好畫架,手執畫筆描繪著眼前所見,耳邊所聞。爸爸媽媽就在她邊上注視著她,相互交替著誇讚她,恨不能把世間最好的褒獎詞都用在她身上,他們是多麼愛她。
一切都很美好,直到藝考那天,他們雙雙罹難,永遠離開了她,從此她只能通過在畫布上一次次地重複畫著『海燕』以此為媒介來汲取最後一絲虛無的溫度。
程之餘在畫布前看了許久,伸手摸了摸那艘陌生的帆船,油墨風乾後的粗糙觸感襲上指尖,她有一瞬間的恍惚,似乎和爸媽去海邊那天就真的有一艘小帆船徜徉在海上。
她知道並沒有,這是個意外。
「站著幹嘛,還不畫。」邵珩的聲音突然響起。
「哦。」程之餘回神,開始調顏料打算把上次沒畫完的部分補齊。
那邊程之餘在畫畫,邵珩這頭破天荒地沒有盯著她看,而是皺著眉頭看著桌上的快遞盒子。
換一年前他會砸了它,但是現在他的戾氣沒那麼重了,這個相機他看著心煩,怎麼處理又是個問題。
邵珩正沉思著,沒察覺程之餘站到了他邊上。
她看了他一眼,難得地在他臉上看到了類似於凝重的神情。
「我畫好了。」程之餘說。
邵珩回過頭:「這麼快?」
「上次就畫得差不多了。」她說。
邵珩拍了拍他身邊的空位,向她示意道:「過來。」
程之餘走過去,和他隔著點距離坐下。
剛一落座,程之餘就被他一把攬進了懷裡,她驚了下,下意識地扭了下身體:「你……」
「別動,我抱一下。」邵珩摟緊她,把下巴擱在她的肩頭上。
程之餘見他就真的只是抱著她,沒有多餘的動作也就靜靜地呆著不動。
她察覺到他今天的情緒似乎有點不對勁,就像是被一個玻璃罩蓋住了,悶悶的。
邵珩抱了她好一會兒,轉頭把腦袋埋進她散落的黑髮中深深地嗅了下,一縷幽香鑽進鼻腔里,他問:「洗過澡了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