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氏心中又是懼怕又是悲憤——她原是世家女兒,及笄出閣,也是嫁予世家為婦,翁爹時任戶部尚書,丈夫職當都察院司務,她與丈夫恩愛和睦,已經有了一雙活潑可愛的子女,她以為她的人生終此安好,卻沒想到竟然突遭此飛來橫禍,而所有的「罪過」,僅僅只是因為她對父族堂妹心懷同情,為那有幸被封寧妃,卻僅僅只不過在皇帝心情煩郁時,咳嗽一聲便遭凌遲處死,甚至改為犬姓的可憐女子,哭了一場,說道一聲「可憐」。
這話也不知怎麼傳到天子耳里,於是翁爹被下詔獄,丈夫在午門之外,遭受杖責之刑,而她,終於也被帶來了乾清宮,遭受皇帝的當面質問。
可再多的悲憤,姜氏也不敢表露萬一,她雖是內宅婦人,卻也聽說了當今天子的殘暴不仁,弘復駕崩,屍骨未寒,尊統帝竟然便將所有手足兄弟下令誅殺,甚至連姐妹都不放過!多少大臣為皇子皇孫、公主附馬求情,可不僅沒能阻止暴行,甚至也被綁赴刑場以逆黨之罪斬首。
這是個以嗜殺為樂的天子,冷酷無情更勝豺狼,又怎會在意小小臣婦是否無辜?
姜氏只能匍匐認罪,聲聲求饒,妄圖以卑微示弱的姿態,求得一線生機。
天子心中的憤怒似乎真因此痛哭與哀求消褪,他離開御座,仿著戲子出場時一步一頓的節拍,拉足了戲謔的時長,接近泣不成聲的婦人,低腰,媚笑:「你倒比甄懷永識趣,這麼快就認罪了?你如此識趣,朕倒願意饒你不死,可甄懷永卻是朕寄予重望的大臣,他偏是如此沒有眼光,為了你這麼個普通懦弱的女人,竟敢包庇逆上,朕若連他也饒了,豈不自認有眼無珠?朕可不能擔此非議,也只好挖去他的一雙眼珠。」
姜氏心神俱裂,她真想痛斥面前的無道暴君,但她不能,她如果這麼做,不僅會連累夫族,也會連累父族,最可憐的是她一雙子女,必定會被暴君虐殺!
她能做的只有哭求,用額頭重重撞擊乾清宮華貴的金磚:「所有罪過,均由罪婦承擔,望請皇上開恩,寬赦外子。」
下巴被冰冷的手指一捏一抬,姜氏再度被迫仰面,直視天子那森涼的眉眼,她看見一粒有如嗜血的硃砂痣,在滿殿燈火映襯下格外妖異奪目。
「越來越有趣了,你可知道,朕本欲滅犬氏三族,可她遭受凌遲之刑時,硬是忍痛而未吭聲,朕這才放過她的族人,若你也能做到,我就放過甄懷永,留著他一雙眼睛,看著你為了他,能夠隱忍到什麼地步。」
說完堂堂帝王,竟然盤膝坐下,像極一個天真與殘忍的頑童,就這麼忽閃著眼盯著姜氏。
大殿一時死寂。
姜氏越覺毛骨悚然。
又終於,皇帝想到了個新鮮法子:「朕觀刑典,罪罰蕩婦,處騎木驢之刑,這麼有趣的懲處,可惜朕未曾親眼目睹,不如就施加於你身上如何?」
姜氏只覺刺心切骨,渾身冰冷顫慄——她也知道這一刑罰,是處罪極淫\/盪的女犯,刑具是木製驢形,驢背正中,豎裝直木橛子,受刑女犯,周身裸露,雙手反綁於驢尾木柱,被逼分開雙腿,騎跨驢背,使豎橛沒於體內,遊街示眾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