卻暗忖道:聽郭媽媽言下之意,似乎是指夫家這位老祖母待人嚴苛,不如沈夫人和藹親切,依郭媽媽的謹慎,並不應當指責主母,難道說……沈夫人對太夫人亦懷不滿抱怨?
便暗暗記在心上,有些煩惱今後恐怕會夾在祖母與婆婆之間,立場難免艱難。
以新婦的身份對公婆獻茶時,趙知州雖板著臉,但看得出來這是他一貫的性情,並不是克意針對,沈夫人照舊滿面春風,給的新婦禮也很有看頭,奇異的是昨日表現得像個刺頭的趙小六,今日卻像變了個人兒,對待春歸非但不再鼓腮瞪眼,甚至還表現得十分恭順,一聲「長嫂」喊得擲地金聲,惹得春歸幾乎沒忍住去捏他的包子臉。
但事實證明,趙小六還是那個趙小六,之所以如此溫順乖巧,還真是因為蘭庭這個兄長在場的緣故。
當趙知州喝了子媳敬茶,便喊了蘭庭去外衙商量公務後,趙小六滿面不耐便顯現出來,先是纏著沈夫人,吵鬧著問個不停「大哥哥去了哪裡?」「為何阿爹只和大哥哥一起辦正事?」「大哥哥什麼時候回來?」「大哥哥要什麼時候才能教我描帖呀?」
雖得到了沈夫人的逐一解答,但顯然這熊孩子對回答均不滿意,噘著小嘴在一邊生悶氣,時常就捂著耳朵,以此表達極不耐煩聽沈夫人和春歸說話,又突然插嘴,瞪著眼問春歸:「聽他們說,你阿娘剛死了不久?」
沈夫人大覺尷尬,嗔了一眼寶貝兒子:「你長嫂的確新近喪母,但你這樣說話,也太不恭敬。」
春歸倒不甚在意:「六叔還小,童言無忌,夫人勿須責怪。」
她是聽蘭庭稱呼沈氏為「夫人」,衡量了一陣,還是決定跟著夫婿稱謂公婆安全一些。
趙小六又問:「阿娘,人為什麼會死呢?」
沈夫人實在覺得蘭庭和春歸的新婚次日,談論生老病死的事大不吉利,只敷衍道:「因為人上了年紀,就免不得長辭。」
「那阿娘你這大年紀了,怎麼還不死?」
眾人:……
春歸真想把童言無忌四字給重新吞回去,順便再把稚趣討喜的評價也一併吞回去。
沈夫人再是寵愛兒子,也被這童言無忌堵了心,把柳眉一豎:「阿娘年紀哪裡大了,阿娘還未滿三十!」
「阿娘就是比大哥哥年紀大,也比大嫂年紀大!阿娘都不教榭哥兒道理,還衝榭哥兒瞪眼,阿娘不如大哥哥喜愛榭哥兒,榭哥兒不要阿娘了,榭哥兒要找大哥哥去!」邁著小短腿就蹬蹬蹬地跑了,只留下沈夫人坐在椅子裡直撫胸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