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不待蘭庭再追問,她便乾脆兜了底:「阿爹歷來就喜交遊,曾經認識一個游醫,祖上也是走南闖北,積累了這麼一本手冊,都是些古法,還有不少呢,什麼燒雞毛驅毒蛇,什麼挖溝以絕病羊,什麼盆埋木炭能使蘭花四季綻放的所謂術法,多數記載,物用都是平常慣見,阿爹無事時,和我一一試驗過,竟真管用,於是我也就記了下來,小時候淘氣,常用來唬夥伴取笑,一唬一個準,不過在劉嬤嬤這些人的面前,我不曾賣弄過,他們也沒這見識,所以才引為詭異罷了。」
蘭庭聽她說得有趣,也不由莞爾:「何止僕婦,連我都聞所未聞,岳丈交遊的人,當真有奇絕之處。」
只度量暗忖:相比這些所謂的詭術,輝輝說來如此輕鬆,反而對於前頭一事的推測,顯然緊張,那一件事,看來必是她的急變了,分明有隱瞞的真情。
不過……
好像這也不是那麼重要,誰還沒幾件不可告人的機密?
蘭庭便也不再追究,只作沒有察覺蹊蹺。
再說顧濟滄生前,雖取中鄉試,有了舉人的功名便算有了入仕的基準,到底沒有授官,他的妻子李氏也並非命婦,時下律法有定貴賤之別,庶人無論婚姻還是喪事,都有限制,故而李氏的喪事不需長久治辦,眼看就到了下葬的時期,諸多儀程,細述大無必要,在此便盡都省略了。
喪事既已告終,春歸自是隨蘭庭回到州衙,她原本以為立即就要啟程往北平,沒想卻又耽擱了下來,這一段時間,蘭庭多在外衙,春歸原本不知他在料理些什麼事,不過有李氏的魂靈常常窺探,她不用向別人打聽,也心中瞭然。
這日李氏便又在誇讚:「那尹先生,連知州老爺都敬重著不敢怠慢,可我每常見姑爺和他相處,倒隨便得很,高興了便稱一聲仁兄,更多的時候,都是以字號相稱,尹先生非但不以為忤,對姑爺的敬畏,竟比對老爺還添不少,我聽他們議事,竟然是老爺的公務,都靠姑爺出謀劃策,老爺對此還樂見其成。」
春歸忍不住道:「阿娘,您確定沒有半點浮誇,說的都是事實?」
「你這孩子,竟連阿娘都不信任起來。」李氏十分不滿,飄浮起來,居高臨下的直視春歸:「我聽姑爺和尹先生議事,說什麼皇上對施良行顯然不滿,老爺在汾州的政績,就看能不能察出施良行的罪狀來,所以姑爺才寧願耽擱學業,這時候還留在汾陽,就是為了讓老爺在汾州站穩腳跟,先下一城,尹先生如何行事,都要先報姑爺認同,且姑爺還常常制定計劃,儼然對汾陽各大家族,各系黨派,都是心中有數,相比老爺,姑爺更像決策之人。」
阿娘說得有理有據,春歸也不得不信,但她深深以為,這件事也太不正常。
就算蘭庭資質奇佳,到底未曾考取功名,怎麼翁爹作為家主,作為太師府的繼承人嫡長子,反而還要依靠蘭庭這個甚至沒有及冠的少年人出謀劃策?可聯想到這段時間仔細觀察下來,的確參悟出沈夫人對蘭庭的態度,與其說是母慈子孝,不如說是母從子言,反而沈夫人對待翁爹的態度,相比蘭庭竟要隨便得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