蘭庭有些微的猶豫,他不知春歸這時願不願意面對他。
因她的模樣,實在不像是在期待安撫,倒像是做了什麼壞事,無意間被他撞見大是沮喪的情狀。
但蘭庭還是靠近了,在他腦子裡尚有猶豫的時候,身體便下意識的做出抉擇。
「怎麼了?」
很簡單的詢問,蘭庭並不認為春歸是受了任何委屈,因為這個女子,在面對如狼似虎的族人威逼時,可都沒有哭哭啼啼,如今在知州府衙的內宅,能讓春歸委屈的人只有沈夫人,但蘭庭可不認為沈夫人有把春歸欺負得默默痛哭的能力。
既無法強顏歡笑,春歸乾脆僵硬著臉,只盡力平和了語態:「午餐時陪夫人用膳,有一道清炒筍丁,那是阿娘從前慣愛烹炒的菜餚,一來是睹菜思人,再者品食時,大覺菜品雖同,滋味卻相去甚遠,越發思悼亡母,午休後行來園中散步,一時克制不住傷感。」
那語態到後來,依然是忍不住低沉下去,很有些不肯多說的悲惰。
「那……我先回去,輝輝再在園中散一散心?」蘭庭溫言問道,也只得到了悶悶兩下頷首。
當到月亮門前,蘭庭又再回首,只見春歸已經移步花榭內,斜斜倚在美人靠上,又是背對著他,只這樣看來,情緒倒比早前平靜許多。
但願,讓她一人獨自緩解喪母之痛,這樣的安撫更加合適吧。
蘭庭忽然發覺自己面對這樣的情境,竟然如此木訥,想起包括尹寄余在內損友們,曾經嘲謔他的那些話,又實在懷疑丟下正處悲痛的妻子默默療傷的作法正確與否,因那一刻,他是推己及人了。
只是,春歸終究是女子,小小年紀,便父母早亡,這個世間多少禮法,對於女子是何等苛厲,他一直懂得的,當失去最可信最溫暖的依靠,需要獨自面對一切的女子,再是如何堅韌與豁達,她明媚的笑臉背後,終究還是有彷徨和傷感的吧。
就真的不需要他人的安慰,僅僅只靠自己,就足夠了嗎?
抱著這樣的猶豫,蘭庭顯得有些心事忡忡,徹底把趙小六這熊孩子給拋到九宵雲外了,巧合則是剛進院門,便見宋媽媽拿著一個提盒在幾步之外,一問,蘭庭才知原來一連幾日,春歸都覺倦乏無神,又不肯請醫問診,鬧出麻煩事體,宋媽媽便想著,從前學會的藥膳中,有一道便是補神抗乏的作用,問庫房將食材藥品都調配齊全,準備自己動手烹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