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氏稟事時,都不難聽出口吻里的愉快。
「是午間那陣兒,幾個僕婢就鬧到院子裡來,妾身詢問一番,原來是太太屋裡的鵲兒,和幾個洗衣房的婆子,逮住了三娘的丫鬟荔枝,說荔枝拿了一包物件往花園子裡丟,鵲兒見識少,婆子們卻認出那物件竟然是包草烏,都嚇住了,拿了荔枝送給妾身處治,荔枝被捉了個現形兒,沒法子狡辯,承認道是受三娘的指使,又說是凝思要嫁禍三娘,這包草烏本不是三娘的物件,把妾身聽得個雲裡霧裡摸不著頭腦,但想著這草烏,可是能害性命的東西,必須問清來處,就去了三娘的院子,哪知三娘硬撐著不肯說,非要來太太跟前兒申辯,妾身只是個庶母,教訓不得三娘,雖明白太太在病中不宜驚動,也只好過來勞擾,哪知才進院子,便見凝思慌裡慌張往外跑,說什麼太太和大郎都不好了。」
也就是說到末尾一句,鄭氏的語氣里才稍稍露出些憂急,但這偽裝也太敷衍,別說蘭庭和春歸,連三姑娘都看穿鄭氏的偽裝,抬起一雙通紅的眼,無聲控訴。
恰在這時,滿頭熱汗的王三挑了竹簾大步進來,站在王久貴的座旁,彎腰稟道:「喬小郎中診斷,母親和兄長……竟然都是中了草烏之毒。」
「你說什麼?」王久貴猛一側身,瞪大眼問。
「母親和兄長是中毒,如今昏迷不醒,十分危急,喬小郎中正在竭力救治,父親,母親和兄長是被人謀害呀。」
春歸格外留意聽聞這一結論後,鄭氏的神色,不出所料,又是興災樂禍之餘稍帶震驚,她顯然並沒料到周氏母子竟然是雙雙中毒,且仍是草烏,雖說事故一看就和三姑娘脫不開干係,鄭氏卻並沒有急著坐實三姑娘的罪名,那姿態,像是打定主意袖手旁觀充當看客。
那個名喚鵲兒的婢女,此時也已經被喊了進來跪在堂內,聽到三爺的話,倒是嚇得面無血色、魂飛魄散,是她拿的贓,但分明沒有料到竟會發生這樣慘重的事,主母和未來家主性命垂危,她卻成了重要的人證。
震怒的是凝思,春歸眼睜睜看著這個不苟言笑的婢女,上前就是重重兩個耳光,扇得疑犯荔枝險些沒有栽倒在地,她短促地痛叫一聲,下意識捂了臉,本來不曾為惡,但一對上凝思冰冷的目光,不知為何竟然渾身顫抖,看上去倒真有幾分心虛。
「好個惡婢,竟然敢毒害主母!」這麼多主人在場,凝思一個婢女就敢怒斥責打荔枝,狂妄雖則狂妄,卻也占主母遇害怒極而狂的情理。
誰說這丫鬟呆笨?相比在商場人世摸爬滾打半生的王久貴,凝思怕也是不遑多讓的。
春歸又再看向珍姨娘,她明明在這樣的時候就像一具擺設,不可能引起旁人的注意,卻仍然裝出了震驚且疑惑的神色,甚至還把那眼眶都自然地漲紅,這做張做勢,也可謂爐火純青。
繼續看凝思的表演,「砰通」一聲膝跪,忿然作色瞋目切齒,那情態竟比當日王平安這孝子聽聞周氏中慢性之毒時更加悲憤,儼然是要把性命都豁出去,必須為主母報仇雪恨。
「老爺,三姑娘定是聽信那些謠傳,誤以為太太害死了生母,利用侍疾煎藥的時機,在太太的湯藥里落毒,好在荔枝毀滅罪證時,被鵲兒拿獲,請老爺為太太作主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