春歸深深的嘆一口氣:「可是三姑娘,世上原本沒有誰,能一直活在父母的庇護之下。」
她等著三娘痛哭,等著漸漸平靜了悲痛,等著這個柔弱的少女,能夠入耳她接下來的話。
「這世上確然存在歹惡的人,為了自己的利益,就能狠心謀害他人的性命,可也存在善良的人,他們和你並非血親,卻也能夠助你於危困,待你如親友。我身邊就有這樣的人,當我最最走投無路的時候,是他們不求回報的幫助,才讓我迎來了柳暗花明,三姑娘細想想,你的身邊,難道就沒有這樣的人?」
「綺紫因為蒙受三太太的恩惠,縱管是在三太太去世之後,也一心一意的為三姑娘著想,她只是婢女,若激怒主家,怕是連性命都難保,但她為了能讓三姑娘置身事外,甘願承擔所有的風險。」
「又有荔枝,她是三姑娘貼身的婢女,無論三姑娘處於何等境遇,是不是也不離不棄,唯三姑娘之令是從?」
「三姑娘雖說沒有了生母,生父仍然在世,王翁雖然曾經輕信挑唆,怒責三太太,但又何嘗遷怒於三姑娘?三太太過世,王翁也自悔不迭,三姑娘雖然並非王翁唯一的子女,但應當相信你的父親,他待外人尚且寬善仁厚,又怎會刻薄自己的子女?」
「又有三姑娘的嫡母,也是慈和賢良的人,一貫對待三姑娘,不說視如己出,至少從無苛責吧?」
「想要陷害三姑娘的惡徒,已經罪有應得,三姑娘還有這許多的家人,若還自傷孤苦無依,那便是自尋的鬱悒,傷的是自己的身體,害的是自己的將來。」
春歸也算看出了少女,原本被白氏庇護得太好,全然不知人世險惡,忽然經歷劇變,親眼目睹人心殘忍,一時間驚慌不知所措,如同過去的認知全被顛覆,畏懼身邊處處皆是陷井,唯恐人人都懷惡意。
喪母的悲痛,總有一日會漸漸散去,生離死別的徹悟,就是活著的人總要無可奈何繼續前行。可是被恐懼蒙蔽的心眼,也許會隨著時移日推更加迷茫,越是封蔽,越易失去,越多失去,就越更惶惑。
「真的?那些惡毒的人,當真都已經罪有應得了?」
「我們都要學會怎麼辨別善惡,怎麼洞察人心。」春歸不願讓三姑娘誤信人生從此安樂,日後萬事太平:「三太太希望三姑娘能堅強自立,學會自己庇護自己,其實世上的人與事,有善即有惡,有壞才有好,三姑娘細細想想,就說這回事故,你雖險些被兇手陷害,卻是不是有驚無險?而三姑娘之所以能夠有驚無險,是因我們察覺了凝思、珍姨娘的陰謀,阻止了她們的計劃。如果三姑娘也能洞諳在先,是不是就能避開這些險惡呢?」
春歸不能像白氏一樣,從此把三娘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,而她的想法,也從來不是用孝道相逼,強迫三娘莫再自傷,她能做到的,無非這樣幾句提點,讓這少女直面將來,提醒她或許還會遭遇人心險惡。
女孩家,總有一日是要出閣外嫁的,誰又能確保,夫家能把她們真正當作血親,真心誠意相待。
春歸曾經就聽聞過,他們顧氏門中,有一個族嬸因為不被翁姑所容,楚心積慮害其身患惡疾,逼迫兒子休棄髮妻,那位族叔不得不從,卻當聽聞髮妻病逝後,也殉情而亡,當真鬧出了「孔雀東南飛」式的悲劇。
所以春歸不能給予王三姑娘錯誤的信念,導致悲劇再次發生。
她所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了,自己的心結,終歸只有自己能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