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起先翻閱此案的錄薄卷宗時,心中就存疑惑,據審察,案發地點是在吳家,案發時間又是半夜三更,就算據吳二貴供訴,死者吳大貴當晚是在他家飲酒,起先也說了要在他家留宿,但兄弟二人的居宅,原本就是彼此緊鄰,蔣氏哪來的膽量竟敢在家與姦夫苟且,這也太易被丈夫撞破了。又別說吳大家只有一進院落五間瓦房,住著一家四口人,上有寡母下有一雙子女,雖不算逼仄,卻也論不上富綽,怎有通姦偷情的便利?」
眼看著春歸先認真下來,蘭庭也不再心猿意馬,兩人討論案情時說到那些曖昧的詞兒,倒誰也沒有窘迫尷尬。
「是有些不合理。」春歸頷首。
「據華君所言,案發當晚吳大貴和蔣氏的長子云康,隱隱約約聽見吵鬧之聲,起身往屋外察看,卻見父親吳大貴已經倒臥院子裡,身邊丟著一把柴刀,還染有血跡,爭吵的人正是他母親還有祖母,因為蔣氏的屋子門窗都緊閉著,雲康看不見裡面的情形,只聽見蔣氏不知在斥責誰是殺人兇手,吳母卻反斥蔣氏血口噴人,威脅她不許聲張,跟著又是扭打的動靜,蔣氏顯然不敵,哭喊呻吟,這時雲康才聽見祖母低喊一聲『二貴你仔細著輕重』。」
「死者的弟弟當晚在蔣氏房中?」春歸驚道。
「這是死者長子的說法。」蘭庭補充道:「吳雲康尚還是個總角稚子,但想必還算聰慧,見父親慘死,母親受迫,便悄悄開了院門跑出去,但他到底還是個稚子,慌亂間也不知應當如何是好,好在想到了父親生前的好友華君就住在附近,於是跑去求助,可當華君趕到現場時,應當是吳二貴已經發覺了侄兒的外出,情知事情已經難以隱瞞,竟搶先一步報了官,待官府來人,雙方各執一詞,一時之間也分辨不清孰真孰假,把吳二貴、蔣氏都關押刑問。」
「死者之子的證供說,最先並沒有聽聞祖母斥責蔣氏串通外男謀害親夫?」
「是,不過當官衙的人趕到,吳母就一口咬定蔣氏才是兇手,吳二貴是事後趕到。」蘭庭並不奇異春歸也能發覺其中的蹊蹺,經過王家命案,他已經認可春歸的「探案」能力:「華君正是因為吳小郎的敘述,懷疑蔣氏是被冤枉,吳二貴才是害殺兄長的真兇,他提出的另一個輔證是,被胡端定為姦夫的另一兇手焦滿勢,在畏罪潛逃之後,他的妻子竟然在暗中照濟蔣氏的一雙兒女。」
「這也不算奇異吧,說不定焦妻因為吳小郎的父親是被丈夫殺害,難免自責,憐惜吳家兄妹沒了父母照顧,於是彌補一二。」春歸把人心往善良處想。
「可是焦滿勢潛逃後,焦妻同樣是孤身一人,撫養一兒一女,境遇大不如前,比過去增添多少艱辛,難道她就一點不埋怨焦滿勢通姦蔣氏,敗壞原本的平靜美滿。」蘭庭搖頭道:「多數人的本性,總會率先追究他人的過錯,除非焦妻根本不信丈夫和蔣氏之間存在姦情,否則怎麼會完全不怨蔣氏這個禍因,她若對蔣氏心懷恨怨,又怎麼能在自己也深受其害的情勢下,暗中照濟蔣氏的兒女?」
春歸不得不承認蘭庭的懷疑也有道理。
「今日我答應了華君的請託後,便立即稟明了老爺,再次提審蔣氏。」
「她怎麼說?」春歸忙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