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她就不信,這麼厲害的話說出來,依小沈氏淺薄無知的性子還能無動於衷,又就算這顧氏性子比她婆母謹慎智謀些,到底年輕,又能隱忍到幾時?只要她們氣急敗壞辱斥客人,這場宴會便是不歡而散,趙門女眷也必定會落下乘,在汾陽世家名流,落下俗鄙的名聲。

「娘子一再稱風雅,妾身卻不敢稱懂,只是早年曾經讀了一篇小品,想在這時將文中描述說與眾位貴客評賞。」春歸卻仍是心平氣和,又這回應仿佛有些跑題,讓人拿不準她葫蘆里賣什麼藥,連薛夫人都好奇不已,也就不急著替她圓場了,只作洗耳恭聽。

便聽春歸又道:「西湖七月半,一無可看,止可看看七月半的人。」

她說到這裡就停頓片刻,目光把眾人都看了一圈兒,真是賣足了關子才繼續:「有的人乘樓船鳴簫鼓,燈紅酒綠傳杯換盞聲色相亂,這叫名為看月卻其實不看;有的人亦樓亦船,攜童男少女擁坐露台,說說笑笑左顧右盼,這叫身在月下卻其實不看;與名妓閒僧淺斟低唱,歌聲樂曲不絕於耳的,是自己看月也希望別人看自己如何看月;至於不舟不車,不衫不履,酒足飯飽後呼朋引類擠進人群,裝著酒醉唱無腔小曲的,可就是月亮也看,看月亮的也看,不看月亮的也看,等於什麼都沒看的了。」

這文字本就有趣,春歸說得又生動,除了費氏之外,在座中人竟都聽得津津有味,見春歸又再停頓,丁氏都忍不住開口摧促了:「阿顧莫淘氣,跟著往下說。」

春歸莞爾:「不過這四種人,卻都不妨看他一看。」

「可看是因為真實。閒漢湊熱鬧,富賈講排場,名門閨秀鶯鶯燕燕,落第舉子假醋酸文,原本就是世間百態。既然這七月半的西湖已經成了戲台,那又何妨看之?」

「待四種看月之人,漸稀漸薄,散盡之時。又有些人,趁斷橋石階初涼,月出皎潔如鏡,湖中再無喧囂,才從樹影下港灣里,將一葉扁舟盪出,邀明月好友同坐,烹茶煮酒開懷暢飲,至東方既白,方酣睡於十里荷花之中。」

已是把小品所寫的情境用自己的話說完,春歸又總結:「妾身閱完筆者這段文字,是極感慨筆者乃曠達之人。」

薛夫人便舉酒:「確然,阿顧倒是給我等薦了一篇佳文,雖不能與筆者謀面,也可借沈夫人的好酒,與在座之客,共敬此位高士的曠達雅量。」

見眾人舉杯,費氏雖心中郁怒,也不好尋釁,不過她把杯子放下後,仍然沒有放過春歸:「顧娘子用這段閒書,把諸位的關注引開,卻也不說究竟是真覺得戲曲風雅,還是有意用這等俗事消遣我等。」

春歸只把笑吟吟的一張臉沖向費氏,卻一聲不再言語。

費氏挑眉:「娘子這般高慢,不應不回我的問話,這是何意?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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