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子裡並沒有丫鬟那樣沒眼色跟著進來,這會子都擠在廊廡底看雨吹風呢,春歸雖覺得一男一女這麼歪在同張炕上也太曖昧,性質全然有別於拉拉小手了,但她偷眼看蘭庭這時的神色,似乎也有些羞澀,垂著眼睛不看她只唇角舒展,又因他微卷著身體,比起尋常實在透出幾分罕見的孩子氣,不知為何就觸動得她心中一角稍稍的柔軟了,竟覺如果拒絕了他,他一定會覺得難堪,就不定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會和她保持距離。
春歸感覺自己其實並不希望和蘭庭疏遠,更受不了兩個人極長一段時間互覺尷尬難堪,且他們是的的確確拜了堂結了發的明媒正娶,大無必要「男女授受不親」……
所以就爽利利地答了聲「好」,當真除了鞋子,也歪在引枕上。
兩雙眼碰到一起,漸漸都露出笑意,那笑意又瀰漫開來上了各自的眉梢唇角。
這個時候室內其實已經晦沉下來,因著風大,也沒有婢女進來掌燈,除了兩雙眼透著清亮,仿佛一切都在昏暗蒙昧里,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,屋瓦上卻是一片喧吵的,雨聲里夾雜著婢女們說笑的聲音,蘭庭想這幅場景或許能夠入畫,但他這時想得更多的是不宜入畫的場景。
春歸顯然更純潔一些,她以為循序漸進的親近更讓她習慣,把種種都當作心靈契合的助劑,還沒有大跨幅地想到諸多不宜入畫的場面,所以她很坦蕩的歪躺下來並莞爾一笑之後,就當真開始履行「陪著說話」的職責,且她首先提起的,竟然還是個「外女」。
「我聽阿低說,今日有個人公審畢後直接找上了逕勿說話?阿低說看上去那人仿佛不怎么正道。」
蘭庭反應了一下才把「阿低」和尹小妹的人臉重疊,又再反應了一下,才想起那被尹小妹不幸判定為奸詐小人的人可能是誰,他不答,佯作煩悶:「阿低可真成了輝輝的耳報神。」
「擱大爺這般的行事,要若還能被阿低見聞,想必也不會是多麼機密的事,還怕她這耳報神?」
蘭庭又很滿意春歸沒有丁點辯解的著急,這才說道:「確然不是個正道人,那人姓溫,在家排行第二,名靜字守初,他家門第乃勛貴武將,不過他走的是文科,至今還沒有參加鄉試,但在汾陽生員中素有才名。」
春歸才聽了第一句就大感興趣,忍著沒發,待蘭庭說完後才道:「逕勿怎麼說他不是個正道人了?難道和他早有過來往?總不至於見過一面說過幾句話就有這樣的判斷吧?」
一連聲的詢問倒讓蘭庭有些犯怔,他乾脆用手撐了額頭,緩緩思量一陣:「雖說今日並非和溫守初第一次見,但我初見他的時候確然就有不好的觀感,是這樣,他生著一管鷹鉤鼻……」
鼻字才剛出口,蘭庭便見春歸的眼睛頓時瞪大,驚訝得整個人幾乎沒有彈跳起來,身體往他這邊更傾了一傾,一股幽香撲面,他自己都能感覺到心頭重重幾跳完全失了節奏,以及喉節不受意識控制的吞咽滾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