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大舅自然不會當眾說出詆毀嫡親外甥的陰損話,滿面春風連連拱手:「是望著甥男能有如此幸運,只金殿廷對,比的還不僅僅是一手文章,鄙人可不敢說擔保的話,只先承蒙眾位的吉言了。」
卻是到巳正時分,先聽得一樓大廳里一陣轟動,那跑堂的後生哥「咚咚」的直跑上來,剛把氣喘勻,就是一連聲的道賀,今日受邀前來的那幾個好友連忙也起身拱手,其中一個激動得說話都打顫了:「三元及第、三元及第啊,這可是建國至今幾百年來,僅有的第二例,貴甥男這般才
華,朱公身為舅父也是面上有光啊!」
然而朱大舅一點也不覺得與有榮焉,差點沒忍住一時衝動直接去揪跑堂的衣領,瞪著眼不敢置信的追問:「真打聽清楚了,新科狀元是趙蘭庭?」
「再清楚不過了。」跑堂的還以為朱大爺是歡喜過頭以至於懷疑耳聽,喘一口氣細細的分說:「是禮部堂官姜大人捧雲盤承榜,出來午門,進士、臣公都跟在榜後,唯有三鼎甲是走御道而出,打頭的就是朱公的貴甥男趙大公子,都說他雖說本朝第二位三元及第,卻是未及冠歲便能享此榮耀,就連皇上都是喜不自禁,直稱君國又得棟樑之材,御賜了一柄白玉如意,特賞給貴甥男以示嘉獎,眼下不少人都擁往承天門大街兩旁,就等著看新科狀元現身呢,哪裡還有錯?小人恭喜朱公賀喜朱公,這可是件天大的喜事羨煞旁人啊!」
朱大舅用盡力氣才擠出些微的笑容,接下來的飲談自然是索然無味,偏偏還有些一點不識趣的熟臉生臉接連上前道喜,經過這番強顏歡笑應酬敷衍,簡直沒把朱大舅累得個精疲力盡,待好容易回到自家,一張臉才放放心心地垮了下來,連忙把這個有如晴天霹靂般的「噩耗」告知老太爺。
老太爺也是震驚得瞠目結舌半天不能言語,好半晌才像個中風病人一般一步步挪回臥房,「咣當」一聲險些沒把門扇給摔碎。
倒是大舅母對於「噩耗」傳來異常平靜,沒有灰心喪氣也不存七竅生煙,只不過冷笑連連:「踩著咱們家這些年來的托捧,得此風光榮耀算得上稀罕?要是翁爹像托捧外孫一樣托捧自己的嫡親長孫,青玉照樣能夠三元及第!這個時候追悔莫及,還不怪當年沒有看穿趙蘭庭就是個忘恩負義的中山狼。別人已經是光宗耀祖了,卻和朱家有丁點干係?要我說,就看趙蘭庭這新科狀元送不送邀帖給外家,他要是不送,豈不坐實了六親不認,要是送來,咱們也有話說,他為了個新婦,連把乳母都趕回了外家,忤逆先慈亡母的遺命,如此不孝,就算是三元及第,也改不了敗德辱行的本質。」
這回朱大舅難得把女流之言聽進了耳里,握拳說道:「就算咱們
不和他一般計較,寬容大度登門道賀,他就會知錯後改對咱們恭敬親睦了?必定還是一樣的狼心狗肺,咱們真不該再往他臉上貼金,趙蘭庭不是傻子,很懂得兩面三刀、虛情假義的一套,邀帖必定是漏不了咱們,咱們偏就不去,由人議論,不怕打聽不出趙蘭庭背逆親長的劣行,咱們可一句不曾抱怨,但所謂天理昭著,他既然做得出這般忤逆不孝的事,又哪裡能瞞得住世人大眾?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