大舅母順理成章便接了話:「娶婦求賢,你族嬸確然不該專重相貌。」
在座的官眷無一不是精明人,哪能聽不出來薛姨媽說的這段閒話是對誰含沙射影,又都品咂明白了大舅母的意思,分明就不滿意春歸這唯有相貌拿得出手的甥媳婦,雖說外家舅母滿不滿意的並不格外重要,可被人如此當眾羞辱,女客們也都在觀察新科狀元這位出身低微的娘子如何應對,畢竟交際場上雖得講究個趨利避害,但有的時候身份之外,自己有沒有長袖善舞的本事也有一定作用。
卻見春歸仍是笑眯眯的模樣,神色里沒有一絲羞慚惱恨,也不知是渾不介意還是壓根沒聽明白人家的言外之意,官眷們的眼睛裡一片此起彼伏的閃爍計量。
薛姨媽見春歸這樣還不肯惱羞成怒,心裡暗暗著急,她日後還想把女兒嫁進朱家,就算表姐只是答應給庶子做媳婦,不過對她家這時的處境
來說也算一門上好的姻緣,但這一切的前提就是必須讓表姐滿意,可要是今日連個破落戶出身的孤女都沒法子激個氣急敗壞貽笑大方,她還拿什麼讓表姐滿意呢?於是薛姨媽這一急,就難免露出惡意來。
「庭哥媳婦且笑不語,竟像不贊成娶婦求賢這一說法的模樣,又或者是誤解了我的意思,我可不是說像你這樣的年輕貌美,就一定沒有其餘的長處。」
春歸就等著讓對手自亂陣腳呢,這時方才露出一點點的驚奇:「姨媽這是繞著彎誇我貌美麼?哎呀,都怪甥媳愚鈍,沒聽出姨媽的好意。」玩笑一般的福禮告謝。
二老太太就越發笑眯眯了,她老人家倒真像是來看熱鬧的模樣。
薛姨媽揮著一記鐵拳過去卻再度掄空,心情更加的焦灼,笑容都有些掛不住了,只馬馬虎虎的浮在臉皮上:「我就是想問問庭哥媳婦,是贊同我那族嬸的想法呢,還是和咱們一樣,聽循的是大家的規矩,禮法的訓條。」這話說完連自己都覺得有些克意針對,忍不住又再畫蛇添足:「畢竟你未來,總有一日得當軒翥堂的宗婦,對於這類事務總該具有基準判斷。」
「這本是姨媽的家事,甥媳婦可不敢多言。」春歸溫聲細語的說道。
這下子連舅母們帶薛姨媽都摁捺不住集體垮了臉。
總是把什麼賢良淑德、教條規矩掛在嘴上的人,偏偏忘了內訓之中的一條是非休習,長短休爭,從來家醜,不可外聞,閒是閒非,不入我門。
別人家的事,需得著你來評判?大舅母自己也觸犯了教條,至於薛姨媽,把家事外揚早就敗辱了「賢良」的名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