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也知道大舅母性情高傲怕是一時間難以放下架子,決定這忍辱吞聲的事自己出面擔當,便關注著春歸,好容易瞅見她得了空閒,忙堆著笑臉過去把春歸拉在一旁說話:「薛家娘子性情本就刁鑽,也不知她怎麼就對你生了誤解,今日才說了那番含沙射影的話,你大舅母呢,是個直性子,就沒長著彎彎繞繞的心腸,也沒反映過來薛娘子的言外之意,你可千萬不要誤解大舅母對你仍有成見。」
「薛姨媽是薛姨媽,大舅母是大舅母,三舅母放心,甥媳分得清好歹。」
春歸不軟不硬的笑應到。
三舅母眼中一深,她自然聽得懂春歸這話其實不是化干戈為玉帛的意思,心說一介孤女不知天高地厚,也確然當得起「張狂」二字評價,不過笑臉卻更加柔和幾分:「我知道和柔雖說是庭哥兒生母替他擇定的通房丫鬟,但那孩子呆呆笨笨的,性情又有幾分倔強,腦子裡就是一根筋從來也不懂得變通,庭哥兒和你都看不上她,但她年歲也大了,總不好一直這麼耽擱下去,如今曹媽媽回了朱家榮養,和柔拜了她當乾娘,論來也該曹媽媽替她另尋門親事,今日是庭哥兒的狀元喜宴,你們自然顧不上處理這等瑣事,只待過幾日宴慶的事都消停下來,我們再來把和柔領回去。」
春歸仍是不軟不硬的笑應:「大爺也對甥媳提起過和柔的事,說那時他年紀還小,且家訓也從來不許子侄早早的便有通房丫鬟,所以母親只是替他擇選了幾個服侍起居打點日常的婢女,只不過曹媽媽一直這樣說,和柔心裡頭確然是存了些呆意,總想著要遵從母親的囑令。大爺早有意放她自由身,但她一聽反而尋死覓活的……所以這件事,我可不能自作主張答允下來,總得先和大爺商量商量。」
「你也別多想,庭哥兒就是心軟,雖說只將和柔當作奴婢,不過到底也是一條性命。」三舅母伸手去拉春歸,想要近一步的顯示親近,當被不動聲色的躲開時,她一臉上的慈母笑容竟沒有發生絲毫僵化:「更別說和柔的姐姐,當年忠心殉主,才讓三妹妹陰冥路上不至於孤身一人,庭哥兒的性情也一貫內斂,多少話藏在心裡不肯說出來,但母子連心,血緣骨肉之情是割捨不了的,他心裡記掛著亡母,越是不忍眼看著和柔也失了性命。」
這話聽上去是為蘭庭撇清,但細細一琢磨其中卻又不是這個意思,奴婢再卑賤也是一條性命的話春歸贊同,並不認為奴婢的命就賤如草芥,可總不能因為她要死要活的糾纏,蘭庭最終也只能納她為妾吧?蘭庭心裡記掛著亡母,不能無視和柔姐姐的忠心殉主,說不定其實一直仍有納和柔為妾的念頭,只不過因為這時更加注重夫妻之情才拖延著。
春歸當然沒把這層猜疑表現出來,但止不住心裡就是這樣在懷疑,好半天又再自嘲:虧我還一直自詡精明理智,從不肯信那些道聽途說流言蜚語,更不說又不是不知道朱家這位舅母的心腸,明知道她們是居心不良,怎麼就聽信了這居心不良的挑撥了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