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而蘭庭在此,春歸只好咬緊牙關,悄悄的怒目而視。
渠出急著完成玉陽真君的指令,疏忽了春歸到底還是肉體凡胎,仍被禮儀廉恥的枷鎖捆縛著,衣冠不整時羞於「見客」,她訕訕吐了個舌頭,用這種一點不真誠的方式略微表示歉意,昂首挺胸的交待那亡魂:「大奶奶現在不方便和咱們說話,出來吧。」
男魂慫肩彎背的又和渠出飄出去了。
春歸抹了一把額頭上的虛汗,連忙去披外衣,一邊沖蘭庭解釋道:「我餓了,去看看小廚房還有什麼食材,逕勿可也想用宵夜?」
蘭庭因為今日在外院和眾多清客門人議事議至深夜,乾脆陪著他們用了宵夜才回的斥鷃園,這時還哪裡吃得下,連忙搖頭,卻也打算披件外衣:「我去給你幫幫手。」
「不用不用。」春歸本就是打著宵夜的幌子,哪會讓蘭庭跟去,連忙把外衣劈手奪過,照舊掛在衣架上,轉身還把趙大爺用力往床上推:「你這幾日忙得團團轉,一大早又要起來去翰林院應卯,我看著都替你累得慌,還是早些安置吧,否則讓費嬤嬤聽說了我這樣不賢惠,明日又要聒噪了。」
那位阮中士春歸已經親自去沈家請來,不過當然不會讓這位貴客和她擠在一個院子裡,且不說她還打算讓阮中士代為督管小姑子呢,為了「就近順手」的理由,特意在抱幽館附近收拾出一處屋院來,單供阮中士居住,春歸日日會去阮中士那聽教,不過斥鷃園裡仍有費嬤嬤繼續督管著她。
這也算雙重督管呢。
趙大爺被春歸推得一個踉蹌,險些沒有直接摔上床,認真有些哭笑不得,正要調侃一句「娘子好生威武」,春歸又踮著腳尖在他額頭上輕輕一吻,說道「聽話,早些安置」,轉身一道風般卷了出去。
被當作孩子哄了一回的趙修撰這下當真哭笑不得了。
春歸為了和那兩亡魂說話,並不想親自下廚,很不厚道的把今夜當值宿在廂房裡的乘高、入深喊了起來,交待她們去準備宵夜,自己找了個亭子乾等著吃,這樣總算是可以問清來龍去脈了。
亭子裡原本就掛著風燈,春歸借著燈火,先把那男魂打量清楚。
大約是三十大幾的年紀,穿著破破爛爛的一身裋褐,看上去竟還不怎麼合身,顯然沒有經過風光殮葬,赤著腳,個頭比渠出僅僅高出一根拇指,又瘦弱,不看臉的話還以為他只是個未長個兒的少年。這人左臉上還有巴掌大一塊胎青,連左眼都覆蓋了,他看人的目光直勾勾陰沉沉,讓春歸非常的不自在。
男魂自己不說話,渠出便代替他說:「他姓樊,人稱樊大,家住廣渠門大街後頭的柴胡鋪,靠著接些專瓦散工謀生,二十歲上下娶了個啞女當老婆,兩個兒子,一家四口因為昨兒夜裡家中走水都燒死了。」
春歸: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