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推官根本沒有耐性四平八穩坐在廊廡底下審問,他也不嫌熱,陪著呂鑒一齊曝曬,好心好意的勸說道:「早些如實交待認罪供出主使,少受多少皮肉之苦,你的同夥可都已經招供了,你就算冥頑不化也是徒勞無益。」
蘭庭幾乎沒忍住出聲提醒,但已經晚了。
施推官話音剛落就被囚犯一口濃痰唾面,好在他雖說常被門檻絆倒身手卻還靈活,閃身躲開了這一唾。
「堂堂儒學之士,想不到卻和廠衛之流合污,意圖謗害忠良!姓施的狗官你休想得逞,呂某就算被你們酷刑折磨至死,也絕不會聽信你們的指使陷謗宋國公和太孫殿下!」
施推官終於收起了他的慈悲心腸,怒氣沖沖的過來重重落座,沖蘭庭說道:「刺鞭火杖都不能讓這等狂徒威服,仁教德施更難以令其感化,如此怙頑不悛的確讓人恨怒,真不知天下竟然還有這等昏聵愚蠢之徒,寧死也要助紂為虐,可惜一副鐵骨錚錚,卻甘為奸惡之徒走狗。」
蘭庭:……
好天真的施世叔,以為這些死士是不圖功利甘為宋國公所用麼?
就連陶嘯深都忍不住了,一改面無表情,搖頭嘆息道:「施推官莫不以為這等狂徒只是識人不善麼?」
他也沒有再更多諷刺,轉臉看向呂鑒時又成了鐵面無情:「呂鑒,實名陳初八,東昌府堂邑縣西黃集人士,權統二十三年生人,因毆殺鄉鄰判死,卻被頂替而出,改名呂鑒,聽令於宋國公高瓊。家中父母雖亡,寡妻另嫁,卻遺有一子,如今為你兄長陳孟冬撫養。」
蘭庭看
來,呂鑒的神色幾乎立時生變,雖說仍是豹眼環睜,眉目間卻儼然籠罩著一層驚懼,且膝蓋往下的腿脛也顫抖得更加厲害了。
這變化來得……格外飛速明顯。
「你之所以不敢供認罪行指證背後主使,無非因為自知死罪難逃,自己不能饒幸,卻還擔心家人被宋國公的同黨殺害,我不妨告訴你,你兄長一家也包括你的兒子,很快就要遷居外鄉了。」
陶嘯深這話只是點到即止。
不過言下之意已經顯然,這就是告訴呂鑒,他的家人很快便不在高黨控制,轉為錦衣衛「接管」,需知如今的廠衛雖說還算持獄公正,不過在普通大眾看來仍是不擇手段的機構,完全做得出殺人放火的事,陶嘯深一個威脅字的都沒明講,但是威脅的目的已經達到。
錦衣衛設立至今,發明諸如洗刷、油鍋等等酷刑,要是用在呂鑒的兄長、獨子身上……
「放過我的家人,放過他們,他們甚至都不知道我還活著,就更加不知道其餘內情。」呂鑒終於頹喪,低下了他高昂的頭顱,似乎如釋重負一般:「也終於能求個速死了,我想吃肉喝酒,飽食一餐之後,你們想知道的事,我一個字都不會隱瞞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