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熊原本已被吏役扣押在外,很快就被帶了上來,他已經是早有了決意出首坦誠,這會兒子倒沒顯得如何慌亂,往地上一跪,竹筒倒豆子般就合盤托出了:「先是淨心、淨守兩個奴婢……報的都是暴病身亡,小人奉令焚埋骨灰,但她們二人……都是被剜目毀容割下手足,甚至連十指十趾……竟然是被一隻只的斬下……這哪能是暴病?後來還有淨文,屍身也是這般慘狀!淨文是家生子,就算報個暴病,屍身按理也會讓她老子娘再看一眼才好焚埋,但這樣一來,淨文的老子娘哪能不知淨文是被虐殺?所以夫人才說了謊話,瞞著淨文的死訊,只說把她遠嫁去了南昌本家的子弟……又有顧姨娘和芸香……小人所言字字屬實,還望推官老爺明鑑。」
「姜熊,你為何要陷謗母親及我?」程珠顯然沒有料到姜熊會這樣供述,語氣里充滿了狐疑。
「小人沒有陷謗。」姜熊衝著屏風連連叩首:「夫人、夫人,淨文的冤魂已經纏上了小人,小人若再不說實話,別說性命保不住,就怕還得下十八層地獄受盡折磨永世都不能再投人胎了啊……夫人,孽報已經臨頭,小人實在不敢再替夫人及少爺隱瞞罪行了!」
韓夫人一臉的血色都已褪得乾乾淨淨,但這時春歸等等四雙目光都注視著她,她也只好外強中乾喝道:「一派胡言,你莫不是瘋魔了才敢說這瘋話?你、你……」
「夫人,淨文等婢不知是否皆為夫人的侍女?」春歸問。
「她們都是犬子……是七郎的侍婢。」韓夫人下意識道。
春歸便道:「既然如此,何不再請施公詢問一番程七郎身邊其餘侍婢,如若這三個婢女都是死於非命,相信和她們日常相處的人不至於一點蹊蹺都沒察覺,據妾身以為,人證姜熊竟稱鬼神之說,證供的可信度十分有限。」
韓夫人勉強緩過神來。
好在這件事瞞得一絲不透,淨持等等均不知情,倒是不怕她們前來接受問詢,立即囑咐徐媽媽:「把淨持幾個帶來,任由施推官盤問。」
聽見「淨持」二字,春歸暗暗舒一口氣。
她可算是再次下對賭注了。
起初英國公府眾人都以為舒娘子是想借今日的機會相看程玞,特意交待程玞先一步來天陌別館安排今日的宴集,程玞既要來小住幾日,少不得跟來婢女、小廝服侍,淨持做為程玞身邊的一等丫鬟,又素來得韓夫人看重,應當是隨行之一。
韓夫人萬萬想不到淨持其實早就察覺了程玞的暴行,只不過礙於自保,不敢泄露而已。
可一來淨持與淨文交好,她既確信淨文已遭虐殺而心懷痛惜,又一心要保護親生妹妹淨善能夠倖免於難,面臨今日這麼好的機會,她會怎麼選擇呢?
春歸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出錯,淨持不會再替程玞隱瞞。
這個丫鬟,十有八九會給予韓夫人意料之外的一記重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