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你該知道
即便是讓程玞償命,他也只得以解脫往渡溟滄再經輪迴,在人世間雖說算是得到了懲罰,從根本上說來他其實並無太多苦痛,而他現在活著,卻徹底被父祖放棄,程決和程敏意圖權位,這下子徹底不能再掩蓋程玞的罪行,為了自保止損,必定會將他嚴加看管,省得他再害殺人命讓整個英國公府都受牽連。」
春歸靜靜地看著渠出,此時像是苦口婆心的勸解:「程玞的餘生,如困牢獄無異,且莫說門當戶對的人家,即便是布衣平民,況怕也不會答應將女兒送入火坑,世人的指斥避忌會伴隨他的終生,且英國公府得勢時他固然還能得享溫飽,一旦英國公府失勢,他的日子又會如何?這樣活著,豈不比一死了之更加痛苦?」
渠出冷笑:「我還以為大奶奶不信天理循環呢。」
「我信的是世事到底不能圓滿,正如從古至今無論天道還是律法,其實都不存絕對的公允,有時我們眼中的惡人並非沒有可憐之處,有時風光體面的人也並非不存哀惻,我們以為那些逍遙法外的人,或許其實早就受到了譴懲,無論是對亡魂還是生人,妄執也許都是比任何刑罰更加嚴重的懲處。」
渠出輕哼一聲,卻到底沒再爭辯,大約是心裡的戾氣總算消散了幾分,竟再想起一件蹊蹺來:「我那日聽淨持和她妹子淨善交談,說的都是猜測的話,壓根沒提淨文曾經目睹程玞虐殺淨心、淨守的事,大奶奶是怎麼知道的淨持竟然是這樣重要一個人證?!」
「從顧纖雲告訴我淨文的確是被剜去雙目割傷面頰以及斬除手腳時,我就知道了淨持的憂懼並非僅僅基於猜測,她告訴淨善,她夢見淨文是這樣的死狀,我當然不信亡魂託夢的說法,所以我斷定,淨文必定了目睹了程玞的惡行,且如實告訴了淨持,所以當淨持疑心淨文也遭虐殺後,才能有和真實無異的噩夢。否則程玞院裡的婢女雖然對他都懷畏懼,怎麼誰也不像淨持一般惶恐不安?因為她們誰也沒有淨持知道得多,她們對於程玞的畏懼,只不過基於程玞的喜怒無常而已。」
未過幾日,春歸就聽說了關於英國公府殺傷一案的結果——
韓夫人親口承認了良妾顧氏為她所害及縱子行兇兩件罪行,但一來程敏力證顧氏有罪在先妒害大婦,大理寺認定韓夫人為情有可原,至於縱子行兇,這罪名原本也有些牽強,韓夫人至多只是為兒子隱罪,本人並沒行為毆殺奴婢的罪行,不僅英國公父子上請寬宥,還有不少朝臣也都認為韓夫人不應承擔刑罪,故而也只是皇后下旨申飭,罷奪了韓夫人的誥命,令其長祈於佛堂懺悔罪責。
至於程玞,也果然因為現行律法老幼廢篤可以收贖的律條不受刑懲,只勒令英國公及程敏必須嚴加督管,倘若再有放縱程玞虐殺人命之事,將追責其父祖尊長督管不嚴之罪。
此日春歸去躊躇園問安時,正聞彭夫人陪著老太太閒聊,說的就是英國公府鬧出的這件「新聞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