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復帝既有了決斷,蘭庭哪裡還能拒絕?
「臣遵從聖意。」他可不會當真把太孫看成自家晚輩,天底下只有一國之君能夠隨口把臣子當作「自家人」的自由,臣子要真就此不見外而洋洋自得,必須是大逆不道目無王法。
於是弘復帝及沈皇后便暫時坐於慈慶宮的正殿,等著太孫人生第一次行「刑官」之責的斷案結果,周身狼狽的太子妃也自然被沈皇后
帶來的宮人領去另處更衣梳洗妥當,再被帶回正殿時,張牙舞爪的狂態倒是收斂了,卻仍是一派喃喃自語的神智不清狀,不過偶爾還是會面帶冷笑,泄露出洋洋自得的真實。
變故迭生,她的確無法將周王夫婦以及趙蘭庭夫妻一網打盡了,但她自信太孫絕對會坐實春歸的罪行,顧氏必須為高皎償命,且她也仍然會留在慈慶宮繼續「養病」,日後並非完全沒有復仇的時機。
且經過今日這場風波,她能夠證實慈慶宮中確有弘復帝及皇后的耳目,叮囑兒子加強戒備,只要肅清這些耳目,也許弘復帝及沈皇后便再難暗中謀害造成她「病重不治」,雖說沒了宋國公府的權勢做為支撐,憑她一己之力無法擔保讓未來天子言聽計從,可只要她還能活下來,只要父兄殘餘的黨從能夠保全,並非沒有恢復昔日榮光的機會。
前途雖說艱難,但誰讓這回計劃落空了呢?也只有再靜侯時機。
又說弘復帝既然說了「一家人」的話,此時便不再計較君臣有別,不但賜座周王與蘭庭,甚至也允了春歸落座,春歸剛好坐在太子妃的斜對角,眼角餘光不難捕捉到這位難掩自得的神情,但她卻一點都不擔心。
不管太孫怎麼審訊,弘復帝不可能認可高皎為她刺殺的所謂事實,且她現在既然沒有成為一具不能開口的屍體,當然可以自證清白——人證什麼的固然可以為太孫推翻甚至要脅而變供,但高皎的屍體不會說謊,高皎是被綁縛之後才為利匕穿胸,既無法掙扎被一刀致命,說明繩索綁縛極緊,屍身上應當會留下痕跡,她總不可能在慈慶宮太子妃面前先把高皎綁起來再行兇。且高皎受縛,應當無法站立,坐也好躺也罷,傷勢都有別於面對面站著行成的創口。春歸相信熟讀《洗冤集錄》的自己,完全能夠就此些實據辯得太孫這主審啞口無言。
至於弘復帝會如何處治太子妃,春歸其實壓根便不在意,橫豎軒翥堂和太孫已成你死我活之勢,來日太孫儲位不保,太子妃還能興風作浪不成?
眼下就必須付出代價的人,在春歸眼裡從來不是已然窮途末路的高氏。
太孫人生第一次主審刑案並沒有花耗太長時間,大約半個時辰,便進入正殿,二話不說便膝跪在弘復帝的座前,且滿懷沉痛的叩首下去。
太子妃的坐處無法目睹兒子的神色,以為太孫這樣的作態是為了請准弘復帝下令將春歸處死,終於是停止了喃喃自語又再恨視向春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