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話更是說得陶嘯深連連頷首。
但蘭庭忽而挑起眉梢,平靜的眼底隨之透出果毅決斷之色:「但皇上是一國之君,且自來的抱負便是中興盛世,倫常親情之外,江山社稷方為首重!太孫好比君國之病瘡,如今已積惡膿,剜除雖痛入骨髓,放任不治更會傷及性命!
陶君試想,連太子妃這生母如今亦為太孫利用,太孫可還會念祖孫之情?有朝一日克承大統,必定不會繼承皇上中興盛世之志,更且不說太孫身邊的奸徒,也勢必不容太孫登位,陶君是瞞不住的,就算陶君隱瞞子虛庵一事,皇上也會從他人之口聽聞太孫此等不臣不子的言行,屆時陶君一片苦心白廢不提,更會被皇上追究失職之罪。」
蘭庭的這一提醒讓陶嘯深悚然驚心。
是的,如今的錦衣衛和東廠可都不是團結一心,高得
宜這廠公屬下,就有不少派系暗中聽令於幾位皇子,子虛庵的事哪裡是他和高得宜密不聲張就能隱瞞得住?這可不同於呂鑒案供,畢竟那是呂鑒捏造意圖謗害太子妃及太孫,就算皇上知聞,追究下來他一句「不實之供」就能解釋,皇上不至於怪罪他隱瞞不報失職之罪。
「陶某再次謝過逕勿的提點。」陶嘯深起身禮謝。
蘭庭從茶樓步出之時,天上的陰雲堆積得越發厚重了,一陣北風卷過,有飛雪好似亂絮,他看了看石青色的衣肩上沾染那幾點銀霜,不用手指拈除,只抬頭望了望暗沉的天穹。
未知新歲過後,再一年春回九州,籠罩在中原大地上的陰霾是否能真正散袪。
他沒有回太師府。
就算如今不用在翰林院值宿,但蘭庭卻自願在館院案牘勞形,只因春歸雖經慈慶宮一場險變後,依然還得在禁內「小住」,蘭庭不能相陪左右,可若在翰林院,自覺距離春歸更加接近些。
也不知他家「睚眥必報」的娘子,是否已讓惠妃娘娘食不知味、臥不安寢?
時間回到一日之前,長樂宮裡。
翹首期盼著春歸死訊傳來的寶姑娘顧不得天氣陰冷,抱著個手爐在十多個宮人的擁護下直在宮門處徘徊,卻眼睜睜的瞧見一頂宮轎停在門外,宮裝女婢上前,打起轎簾摻扶著她的「死敵」落轎,寶姑娘險些沒將手爐給捏碎了。
但她還是聽見了身後的一個宮人小聲嘀咕。
「顧宜人怎能直接乘轎至長樂宮門前?」
寶姑娘於是立著眉毛怒斥:「顧氏你好大的膽!公然藐視宮規!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