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復三年,何母患病,何易奮無奈之下再尋何孝君告貸,卻反被要脅以訛詐罪追究,何妻悲憤難捺欲告何孝君停妻另娶、棄尊親不顧,奈何反被定為污告,何孝君竟然串通南陽地方官員將髮妻杖責致死,且逼得兄長何易奮及生母無法在原籍安居,不得不背井離鄉另尋生計。
多虧何易奮的舅父也就是何孝君髮妻之父資助安慰,何母病情漸有好轉,這些年來母子與何孝君斷絕音訊。
官員停妻另娶已為禮法不容,更何況不孝罪至棄養父母!
要說起來不管是前朝還是時今,官員出仕之後為了標榜門第出身,與大族同姓連宗的事著實迭出不窮,且為世俗理解並不至於遭
受誹鄙物議,可連宗歸連宗連父母親尊都不相認的奇聞卻也真可謂亘古未聞了,在親親尊尊連帝王都必須顧慮孝道的禮法之下,從無官員膽敢堂而皇之棄絕父母。
別管蘇嬤嬤如何含沙射影指桑罵槐,她對蘭庭的指控都不可能成立,蘭庭並未棄養祖母,趙江氏時今仍然錦衣玉食,禁絕趙江氏與江家聯絡來往是趙氏諸多族老首肯的決議,且還有趙太師留有的遺囑為據,在男尊女卑的規條之下,趙江氏首先必須服從夫族,更不說趙江氏與蘭庭的矛盾究其根本在於江琛父女的逆圖,孝道可從來不會主張子孫附逆——親親為匿的律條且有一條原則,那就是謀逆、叛亂大罪除外。
春歸根本不介意蘇嬤嬤的含沙射影,她只是意識到何易奮在這節骨眼告發何孝君是否乃蘭庭在後推動。
一盅燉湯,幾口煎餃,再加兩小杯清酒稍慰整日忙累後,蘭庭坦然相告:「是我出手了。」
他看著春歸下意識挺直的脊樑,眉心稍蹙,且身體顯然往這邊一靠,越發有了欲言又止的情狀,他能夠堪破妻子的擔憂,但完全不像與族老商決時多少幾分孤勇的清冷,胸中涌動暖意,眼底遍布柔和:「這件案子夏少卿在此關頭於朝會直稟,必定會讓皇上動疑,不過時至如今,不能只圖自安了,輕重緩急,當有取捨。」
春歸輕輕吐出一口氣來:「逕勿這是不惜逼君決斷。」
「是。」蘭庭頷首:「何孝君棄絕父母,犯不孝大罪,引輿論大嘩,這是夏少卿更是軒翥堂在表明立場,皇上若仍包庇不孝惡罪,日後以孝治國的綱紀便是有名無實了,皇上重治何孝君,就不能輕恕太孫裕,這是臣子擺在君主面前的難題,國法私情再也不能兩全。」
「就不怕皇上因此厭棄周王?」
「這雖是非常之法,卻並非陰謀詭計。」蘭庭道:「原告並非得我指使,何易奮早就厭恨胞弟六親不認,只可惜從前地位懸殊他投告無門,聽說何孝君因罪罷職,才入京遞狀,著實皇上決意清除高瓊黨徒至今,不少慘遭欺凌的百性聞訊額首稱慶,不乏舉告此流奸宦過去惡行的罪案,我所做的無非是共商夏少卿,找到於廢儲至為關鍵一樁罪案朝會上呈罷了,此乃機巧,但對於今上而言,尚非不能容忍。」
因為皇上已經明令會舉朝議與群臣共討監軍輔政的國策,且蘭庭也已在面聖之時直言軒翥堂不會贊同此一主張。
若弘復帝不行公議,私造輿論逼君可視不軌之罪,但先有公議的決斷在前,弘復帝便不能強求臣官盡皆服從,而朝議上的機巧各憑本事,只要不為栽污,蘭庭以為弘復帝不至于震怒,至少相比袁箕之流串通沈、張兩門意圖掌控軍權,日後弄權亂政的圖謀,他的這些機巧僅限於維定主張——另立賢良方為上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