後來這位相比前頭的「乞丐」可就大相逕庭了。
他是一身細葛儒衣,這面料舒適卻並不如錦緞華美,但懂行人一看就知道並非廉價,他沒有僕從隨行,也未攜帶袱褡,又因為是與人拼桌,不可能點了豐盛珍餚,不過看店小二諂媚殷切的嘴臉,就知道得了不菲的打點。
而今有如蘭庭這樣的世家子弟,他們著實也不願海吃海喝浪費食物,不過對於店小二的打賞卻是十分豐足的,所以春歸就此判斷後頭這個白面書生至少想要扮演的人是世家子弟,且他仿佛也成功了。
之所以說「至少」和「仿佛」,就全因為這人接下來的一番話了。
但他反駁的倒是前一位白面書生——
「這位仁兄之言,鄙下倒覺不無言過其實了。鄙下曾經旅居京都,雖不曾有幸與周王蒙面,然周王好友葉萬頃及苟難安,在下卻還是有些來往的,所以聽兩位之言,倒也悉知周王殿下於詩賦一技上才華非凡,不過因為崇尚道學,信奉自然是無為而治之道,又怎會推行暴/政苛法呢?就更不說會孜孜於權位,無視社稷民生了。」
「後白面」這番話成功地引起了周王和春歸更多的注意,就連蘭庭也往他的身上多掃了過去幾眼。
他往春歸這邊兒傾一傾身,壓低嗓門道:「萬頃兄素喜交遊,但並不愛四處顯擺與兩位殿下的交情,我看這儒生也並不面善,且他也說了未與周王謀面,可見萬頃兄前番婚宴並不曾邀請此位出席,這交情足見一般了,至於苟難安,我只是耳聞過他的才名兒,不曾來往。」
周王硬是從蘭庭這口吻里聽出了幾分別樣的深意,把酒盞拿起泯了一口,才斜過一雙眼
睛來:「苟難安這人雖然輕浮些,倒也不至於四處拿著我的名頭顯擺,且這儒生說這些話於我的名聲有利,我也算不上交友不慎吧。」
蘭庭輕輕一笑不說話。
春歸似乎是想反駁周王,但想想又沒開口,就聽「後白面」繼續說道:「周王殿下雖為皇子,但則從來不以權位為重,無非是皇上而今需得慎重擇儲,決意考較幾位成年皇子的德才,殿下又不能辜負皇上的器重,才被卷進了這場競儲的風波。我只說一件,名滿京城的木末姑娘,最是目下無塵惡絕權貴,而今卻願追隨周王南下,周王也樂意攜同木末姑娘前來南京,這又哪裡是醉心權位的人能夠作為的事體?好比齊王、秦王二位,如今可是心無旁騖顯示才幹,還顧得上風花雪月紅顏知己否?」
蘭庭與春歸竟然都不知道木末也隨周王一同南下的事,聞言一時都睨向周王。
這江南風流之地,自古便不乏才子佳人的傳奇,秦淮河畔更是齊集青樓楚館,也不知有多少所謂的名士才俊留連其中,所以金陵城中的民眾對於倡優妓子更少了許多鄙夷,甚至不乏追捧欣賞,但則就不是那麼多人耳聞過木末姑娘的艷名了,於是便紛紛追問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