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許不得這次恩赦更好吧,鐵嶺衛雖然苦寒,但他們一家人在鐵嶺衛時哪有這麼多的煩心事?大姐雖然起初看不上姐夫,但後來也認命了,樂意相夫教子,生活雖然沒有現今的舒適便利,不過平靜安寧,於她而言,更可貴的是恣意歡愉。
既然能夠安居樂業、不愁吃喝衣食,又何必非要被卷進這麼多的物慾是非,一家人之間,血緣至親之間都生了隔閡和算計?
離開鐵嶺衛後,仿佛反而成了飄泊無依,居無定所。
何處才是家族?
所以當這日下晝,華英聽父母高堂問起她對婚姻之事的看法,她就直接「出賣」了大姐:「我已經聽阿姐說了,周世兄鍾情的是心妹妹。」
李大舅面如鉛鐵。
李舅母好容易忍住的眼淚就再決堤:「我可憐的孩子……」
「娘,我哪裡可憐了?我又未曾和周世兄定親,便是定了親,兩家自願解除婚約我也不會受到誹議,一點沒有損害。」華英一邊安慰母親,一邊看向父親:「我知道阿公和爹娘都是為了英兒著想,周世兄無論是出身還是人品都稱得上優良,但阿爹,女兒今日說的也都是心裡話……女兒見過周世兄幾面,
回回都要挖空心思迎合周世兄的好惡,一直就覺彆扭和不自在,爹娘今日即便不問女兒,女兒原也想著找個機會對爹娘坦誠。
自從離了鐵嶺衛,未到京城時,女兒便開始記掛過去的玩伴,尤其是……尤其是魏三哥,臨別之前,魏三哥送給女兒的那方印鑑,女兒貼身攜帶著,甚至捨不得離身,女兒也是直到離別後才醒悟過來,女兒對魏三哥已經不僅限於友朋的情誼。可女兒更加不舍和祖父、爹娘,和姐姐哥哥們分隔萬里,所以女兒一直忍著這些心思,從來沒對親長提起過。
女兒也確實願意遵從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,只求僅管嫁作他人婦,年節下還能承歡親長膝下,不至於死生難見。女兒對周世兄不存厭惡,但也沒有愛慕之情,說句大實話,周世兄在女兒心目中,尚且沒有心妹妹這個友朋要緊,他們既然兩情相悅,女兒樂意成全,女兒根本沒有覺得委屈,女兒巴不得再陪伴父母膝下,和家人共處更長時間。」
徐氏怔了一陣,才道:「魏三郎?」
「是,就是姐夫好友的小弟魏三哥。」華英把裙囊里的一枚印鑑取出,直接交在了母親的手裡。
李大舅劈手奪過,仔細觀察那枚印鑑,確然有常被把玩的痕跡。
他長長一嘆。
小女兒口中的魏三哥,是大女婿馬伯碩好友的小弟,說起來魏家也與他們李家遭遇類似,同樣是獲罪處了流放之刑,魏老爹有一手雕鑿技藝,所以兒子們也因耳濡目染,雖久居苦寒之地,還沒有荒疏這門技能,李大舅一眼就看出華英貼身收藏的這門印鑑,正是出自魏家的功作。
而華英和魏三郎,又的確如同青梅竹馬,是兩小無猜的年歲相伴著長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