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把華霄霽跟著跟著,嬌杏便覺憤慨油然而生了,因為這個人著實愚蠢蒙昧,他都不想想他所信仰誠服的人,明明連殺人害命的惡行都敢毫不猶豫施為,這樣的人怎麼會真正為社稷蒼生謀取福祉,真不知華霄霽因何堅信他如今的行為,是大道正義。
這些天根據楚楚的提醒,華霄霽見了好幾撥人。
有商賈,他們如喪考妣:「周王殿下和趙副使說是糾察不法公衡稅制,去年秋賦朝廷公派的糧長也確然都是當地上戶,從此我們看似可以不再因為憂慮被攤派糧長一職,行賄州縣官吏,甚至就算被委派糧長,反而還有好處,因為糧長雖然必須承擔征運秋糧之責,但可免去當年賦稅,是朝廷對糧長施行的補恤。可糧長被免除的這筆賦稅,卻照樣被官衙攤派給其餘人戶承擔,尤其我們這類被評為中戶的商賈是首當其衝!
接下來會如何?我們年年都會因為此政令承擔攤派,要想減免便依然只能行賄州縣官吏,這豈不是換湯不換藥?甚至於損失比過去還要重!」
還有這回被派為糧長的大戶,也是抱怨連連:「朝廷明明承諾了我們負責征運秋糧便可免除今年賦稅,只這句承諾根本就沒有落實!如我所在安慶府,知府大人便公然告誡我等,說要是不行賄賂,他就敢擔保我等根本無法征足秋糧,朝廷降罪下來,項上頭顱都怕難保。我等能如何?還不是只有行賄挨過去這場無妄之災,賦稅是免了,給出去的賄款比賦稅還多,吃力不討好,橫豎怎麼都不得安生。」
像華霄霽今日見的這位,甚至自稱是個貧戶:「也不知官衙怎麼核實宅田的,我家共七口人,只有十畝田桑,過去倒是按這十畝田桑納糧納糧,日子倒也不是過不下去,這可好,都說殿下監行政令,千萬江南百姓再也不受重賦之困,轟轟烈烈的治辦了許多貪官污吏,急得縣令老爺連忙核實宅田,這一核察,卻被我表兄羅秀才名下五十畝良田記在了我家頭上,結果這回上交秋糧,把一年收成都搜刮去九成!不告貸,我一家老小七口人還怎麼餬口?可要是告貸,明年仍按六十畝田桑征賦,我哪來的錢糧去償還告貸?說不得只好讓人霸占了田宅,我是無法了,只能來南京另謀營生,這也不是長久之計,遲早得被逼著成逃戶。」
嬌杏看今日這位貧戶,說話眼珠子亂轉滿臉的奸滑之色,分明不是好人,但華霄霽卻對他的話一個字都不懷疑,只憑這些人一面之辭,就堅信周王一方果然不是以糾察不法嚴明法紀為重,所有手段無非是為了爭權奪勢,嬌杏親眼看著華霄霽因此義憤填膺。
又有一人,直接指控的是杭州富賈婁藏。
「婁良弓仗著投靠了周王有殿下撐腰,利用這回糧長職務大肆打壓異己,我胡家不過是在商事上和婁家有些爭執而已,他這回就敢往我胡家頭上攤派重賦!又有杭州府治下如錢塘、臨安、昌華等地,但凡與婁良弓交好之門戶,也不乏借其勢力打壓異己,而今的杭州府,可是不知府官姓氏唯聞婁藏威名,行賄不用拜衙門,只消上貢婁四爺!」
這人交出厚厚一迭文書,應當記錄的都是婁藏的「友朋」,以及為婁黨迫害所謂「異己」的名冊,這在
華霄霽看來便是罪證確鑿!
他無非便是早知婁藏的確對於公派糧長之令尤其積極,可謂為周王一方能夠在江南四省監施政令立下汗馬功勞,稱為急先鋒的角色都不為過,所以但凡有人指控婁藏,華霄霽便覺果然如此。
嬌杏忍不住翻白眼:好糊塗一男的,你這是連求證都壓根沒想過啊?就憑著這麼個糊塗的腦子,閣下哪有能力為社稷百姓謀福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