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便是趙某因此不得善終,也絕不行為叛逆禍害黎民之事,鄭公也不用再廢口舌了,天下若為秦王所得,萬千百姓皆有身死滅門之禍,趙蘭庭雖無大志,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助紂為虐。」蘭庭起身,到底還是持酒:「鄭趙兩門,親長間本有盟友之誼,鄭公即將服罪,蘭庭敬鄭公此杯,就當以全兩門故盟之誼吧。」
他飲酒,將空杯放回案上,離開時沒有回頭。
往詔獄外走的時候,途經一間囚室,蘭庭敏銳的感應到兩道怨毒的目光,他側眼一看……呵,原來是溫守初,但蘭庭當然不會停下腳步和溫守初進行毫無必要的口舌之爭,他也沒有興趣對溫守初這樣的人落井下石。
不是因為他寬容,而是因為他對溫守初的極度鄙視,他無法理解這樣的人,因為愛慕某個女子卻從來不思對女子感以真情,採用的卻是將女子置於絕路凌辱霸占的惡劣行逕,這並不是愛慕,這只不過為了滿足自己的占有欲。
他還經過了關押申文秀的囚牢,這回蘭庭站住了步伐。
但他並沒有說一個字。
申文秀沒被處死,申適罪行雖重,申羿、申翃雖然也為幫凶,不過申文秀卻並不知情父祖的罪行,他不是全然無辜,但也罪不及死,只是流放鐵嶺衛充軍,蘭庭並不能肯定申文秀是否能夠挨過那多刑苦,但他能肯定的是,申文秀絕對不會因為被虐折而死於充軍途中,除非他執意自尋短見。
申文秀也認出了蘭庭,但他飛快避開目光,呆滯的視線盯著囚室內側斑駁的灰牆,突然狠狠將額頭撞上灰牆去。
「文秀你這是幹什麼。」阻止他的是父親申翃。
沒錯,申翃同樣被押赴京城,因為已經招供,這時也不再把他單獨關押,和申文秀關在了一間囚牢里,他的長子申文杰已經畏罪自盡了,申翃當然明白申文秀活著出獄,即便是充軍,還有可能僥倖盼得大赦的一日,縱便此生不可能再為官,但文秀畢竟是有才華的儒士,尚有可能培養子侄再經科舉考取功名。
能活一個是一個,活著總歸還有希望的。
「為什麼,為什麼父親要害顧世叔,為什麼當初不阻止伯父的罪行?為什麼父親如此愚孝一味屈從祖父和伯父,為什麼父親要加害顧公,父親從小教育兒子要忠於君國社稷,結果呢,父親就是這麼為兒子表率麼?」申文秀掩面痛哭。
要是他的父祖不曾心存惡意該多麼好?他就能順理成章迎娶心上人為妻,他也能和趙蘭庭一樣,全心全意的對待自己的妻子,靠十年寒
窗苦讀的才學,爭取一代名臣的榮譽,他原本可以活在陽光之下,為什麼要被家人拖進這暗無天日的牢獄裡!
申翃無言以對。
他掙扎過,但到底屈服於血緣親情,他怎麼能夠將敬愛的父兄親手送入死獄,當年他唯一能做的事,無非給同窗知己爭取一線生機,但事隔多年,他仍然良心不安,而如今終於迎來了孽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