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帶他去看望外公,外公講起他幼時調皮搗蛋的混帳事,他有時能答上兩句,但讓他真正講清自己是誰,他又會犯迷糊,他潛意思里只記得,他是葉子。他愛著一個叫蘇羨的人。他努力追逐,要將蘇羨完全擁有,僅此而已。
他的回憶里是我年少時追他的片段,陳醫師勸我,不要操之過急,現在的蘇羨情況穩定,不再出現第二人格已經是最好的狀態,能讓他恢復記憶本身就需要時間。
我明白,但是,我想他能快點好起來,在我們孩子到來之前。
是的,我懷孕了,在月經沒來的第二周我偷偷買了避孕棒,結果命運送來兩條槓,像一擊雷劈在我天靈蓋上,眼冒金星。
我想起來,我和蘇羨一直避孕,唯一的一次就是他差點將我折磨死那晚,那絕對不是值得懷念的一夜。
後來蘇羨精神錯亂一直分不清自己是蘇羨還是葉子,我和他再沒同房,原以為我們第一個孩子要等到蘇羨恢復正常才能計劃孕育。沒想到來的這麼突然,讓我措手不及。
從上山時我就一直想跟蘇羨坦白,讓他明白自己才是蘇羨,是我孩子的爸爸。但話都擱在嘴角邊,又不知該怎麼婉轉地說好。
蘇羨見我欲言又止,忍不住抱著我,下巴支在我頭頂嘆氣,“你再等等我。”
他知道我的焦慮,明白自己有些異於常人。生怕我再也等不及他,有些緊張。他甚至有些害怕我會離開他,因為在他的記憶里我是唯一存在過的。
“我不是不想等你慢慢好,只是怕孩子等不及。”悶悶的聲音從胸腔里發出,我有些氣喘。又有些焦慮自己懷孕。
蘇羨捧起我的臉,眼睛裡微光閃耀,他似乎不太確認我的話,“你懷孕了?”
我點點頭。
蘇羨沉默一會,似乎想起什麼衝著我笑“我想要個女兒。”他抱著我不再鬆手,輕輕呢喃,“我會做個好爸爸,給她所有的父愛,我會好好守著你們。”
那一刻,我突然很想哭,抱著他說“我們就要一個女兒。”我一直期待這句話,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淚點太低,最簡單的一句話便能刺激到我最柔軟心底。
我的蘇羨無論何時都記得我們曾想要一個女兒,也許孩子的到來能讓他分清現實與回憶,不再沉迷蘇羨與葉子的身份,不再沉迷年少的回憶。
從荊棘山回來後,蘇羨變的越發沉默,他時常會一個人靜靜的看看書,看他幼時的照片,回憶起很多他與媽媽的趣事。他變得越來越成熟,有時主動問我年少蘇羨的故事。也會跟我說起與媽媽的回憶,比如他說,媽媽很喜歡蘇軾的詩詞,尤其喜歡那首《浣溪沙》。媽媽的書法很好,最經常臨摹這首詩。裡面有兩句:細雨斜風作曉寒,淡煙疏柳媚晴灘,入淮清洛漸漫漫。當時蘇羨媽媽覺得自己肚子裡一定懷的是女兒,便以在這首詩里挑了“淮清”兩字作為孩子的名字。哪知生下來是個兒子,名字只好擱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