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著想著又覺得好笑,只是唇邊剛帶上笑,目光就不自覺觸及到了客廳一側的黑白照上,那笑頓時就有些啞。
他深深凝視著那照片許久,這才收回視線,又嘆了一口氣:「可惜你奶奶身子不行,竟然走得比我還早。」
都已經是七十八的人了,秦印這時候還和孩子似的抱怨:「都和她說過多少回了,工作不要太累,身子也要經常鍛鍊,這下好了吧……她倒是走了,報應都遭我頭上了。」
戚善是兩年前走的,倒也沒受多大的罪,走得安詳。
只是苦了秦印。
這兩年來秦印的兒子秦晨隔三差五就想要把他接去住,他死活不同意,這小區都住了幾十年了,還不肯挪一挪。
秦晨被逼急了,曾經還想帶著媳婦兒子住進來照顧他。哪知道行李都拎進來了,秦印卻拉著臉把所有東西都扔出門。
「我還沒那麼老呢,不用你們照顧。」
他站在門口,整個一倔強老頭兒:「別都待在這裡,你們太鬧了,影響我想她。」
這個她還能是誰?
只能是戚善。
這屋子秦印和戚善住了幾十年,這裡的每一個角落,都有戚善曾經落下的氣息。
秦印這些年記性不好了,有時候出門鑰匙都會忘帶,可是關於戚善的一切記憶卻一日比一日清晰。
秦印記得最清楚的是,一日戚善在陽台上睡懶覺,那時候他們養的金毛多多就乖乖地臥倒在她腳邊,午後的陽光灑了一室,秦印想要去偷親她,唇瓣相觸的時候她卻睜開了眼,那目光溫柔又無奈。
他就醉倒在那目光里,一醉經年,好像他偷親完她,起了身一看,才發現幾十年就這麼溜走了。
幾十年後,年邁的秦印獨自站在陽台上,神色平靜,學著她當初的樣子躺在躺椅上,閉上了眼睛。
他想,多多是第一個走的。
那麼又是什麼時候才會輪到他呢?
戚善剛走的時候,秦印偶爾間會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大夢。
夢醒後,他會站在學校大門口,門口有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學姐,穿著校服,扎著馬尾。
學姐會攔住他,對他說:「同學,你忘記戴校徽了。」
多好啊。
只是半夜一個人睡醒,剛想叫:「戚善,幾點了?」
等到無人應答,這才明白她真的走了。
從此在這世間,再也沒有人會輕拍他肩膀,笑罵他不要臉了。
回過神來,看著秦釗隱約可見幾分戚善輪廓的臉,秦印又覺得嗓子有些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