施辰一手拿著那玉佩,一手掩唇,他想說什麼,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來,只能一直咳嗽。
咳到直不起身,咳到眼眶濕潤。
他想:阿善,對不起,我來晚了。
春雨綿綿。
施家所在的雲逸城裡,雨水細細密密地下著。不同於別的城市,雲逸城裡多是凡人,但往來的修士也不少。
春雨並不厚重,但卻過於纏綿。路上往來的凡人就撐著傘快步行走,偶爾經過幾個穿著不同類型服飾的修士,他們並不撐傘,但身上卻仿佛有一層透明的隔膜似的——雨水雖然下著,修士們身上卻一塵不染,頭髮也半點沒打濕。
雲逸城的南邊,有一間只賣靈藥的藥房。
戚善淋著雨,一路跌跌撞撞地向南而行。她的意識早已模糊,身子更加無力,外表看上去還是個健全的人,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皮膚下的一切都在潰爛。
戚善原本以為自己死了。
或許她已經死了。
她曾經閉上眼睛迎接黑暗,再次睜開眼睛仍然是黑夜——那時候正是半夜,戚善發現自己正躺在屍體堆里,這裡荒無一人。
戚善回憶起琦玉的話來,一時不知是笑是哭:琦玉遵守了諾言,給她換了新衣,丟在了這荒郊野外。
她根本沒想到戚善竟然能活下來。
戚善自己也沒想到。
在這時刻,戚善想起了自己在清水村里聽到的謠言。那些人曾在背地裡說她是個不祥之人,現在想來也算有點道理。
當然,命也夠硬。
戚善喘了口氣,自嘲。
她沒死,卻是丟了大半條命。
戚善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裡去,她在屍體堆上坐了半夜,才有些遲鈍地一直向東而去——她的家在東邊。
戚善不喜歡戚元,對清水村也沒多大感情。
可那裡住著一個女人,一個或許是這個世界上唯一愛著她的人。
戚善從小感情波動少,對很多事情都很無所謂。可到了生命快結束的時候,她又覺得自己該去看看她。
畢竟她答應過了的,她會回去看看她。
戚善於是忍著疼向東而行。
她走了一天一夜,最終還是倒在了這藥房旁的巷子裡。她又疼又餓,只能蜷縮著身子縮在角落裡,抱緊了自己。
雨水打在身上,她恍然不覺,痛久了也就麻木了。
有一瞬間,在這陌生的城市,陌生的街巷,戚善覺得自己就這麼去了也沒什麼。
她甚至覺得自己不該回去了,回去了又怎樣呢?讓母親親眼看著她死去?
不回去的話,她那母親或許還會以為她成為仙人、不老不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