袁雙卿卻好似不著急,該忙碌時便忙碌,該休憩時則雲淡風輕。
袁雙卿過完年便二十了,至今未嫁,已算是個老姑娘,張子忠威逼利誘過,甚至以死相逼過,都不能讓她妥協半分。
袁雙卿當時被說的煩了,非常平靜地說:「師父,您若是想用死來逼迫我,那您儘管先去,徒弟保證隨後就到陰曹地府與您見面,一起過奈何橋,也許下輩子還能投胎到一個肚子裡。」
「你……你這不肖的孽徒……」張子忠怒目圓瞪,指著她好半晌說不出話來。
到最後,他也就放任自流了。
袁雙卿挑了一擔土置於墳上,而後席地坐在墓碑邊,將酒拿出來給兩隻杯子倒滿,她端起酒杯跟另一隻碰了碰,低聲道:「阿白,你等的很辛苦吧?」
「這些年,我時刻謹記那時在你墓地里許的心愿,做盡了善事,只求老天開開眼,不要過早收去我這殘破的身軀,」袁雙卿靠在墓碑上,笑道:「總歸我肯定比師父活得久,所以你不用擔心,師父這些年身體愈發不好了,雖然這樣說很不孝,不過……這都是實話。」
「你還好嗎?阿白,」袁雙卿一飲而盡:「我聽刑天說了,你正在和身體裡的邪靈搏鬥,他說你很頑強,偶爾也有恢復神智的時候,都在喊著我的名字。」
她的眼眸里透著深深的思念:「我都好久……沒聽你喚我一聲卿卿了。」
袁雙卿忽然想起師父不久前問過她,為何非要執著於一個薛長曦。
袁雙卿當時只是搖頭,在紙上一筆一划寫上薛長曦三個字,力透紙背。
長曦是年少時滿心滿眼的歡喜,是白月光和硃砂痣,這一生再無第二個少年時,也再遇不到另一個長曦,能叫她傾盡一切、奮不顧身的捧上一片赤子心腸。
她沒力氣再去愛第二個人,因為心已經被占滿。
夕陽正在往下沉,袁雙卿沉默的收起酒杯,挑著擔子往林外走去,餘暉撒在她單薄的背脊上,將影子拉得很長很長。
第二年冬天,張子忠的身子如同被抽了絲一般倒下,袁雙卿尋遍名醫,仍是留不住他蒼老的生命。
這天,張子忠面色變得異常紅潤,竟有了胃口吃了一大碗米飯,他吃完躺在床上緩了一會,把袁雙卿叫到床前,說他要去看雪。
袁雙卿本該拒絕的,可是看著師父渾濁的雙眼,卻什麼話也說不出,跟下人一起把他抱到輪椅上,拿著裘衣給他披嚴實,腿蓋上毛毯,還不放心,又將水壺裡灌了熱水給他捂著,這才推著他走到門外屋檐下。
張子忠眯著眼睛,平靜的看著飄落的雪花,手裡捧著熱水袋子,呵呵笑道:「人生七十古來稀,我今年剛巧七十,又比袁老太太多活了這麼多年,值了。故人都走在了我前面,我也該順應天命了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