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窈窕的身影坐在窗邊,燭光搖曳間,面上的清冷忽明忽暗,她提筆書寫,纖秀地字落於宣紙上。
許久,傅欺霜揉揉雪滑的脖頸,微微一笑,將宣紙上的墨跡吹開,小心摺疊,轉身走至昏睡的那人身邊,將宣紙壓在她衣領處。
傅欺霜傾身吻在她耳邊。
人域廣袤無垠,巫溪居於最南之端,即便不眠不休地飛行,來回也需要一年,更何況還要取珍惜的草藥。
天微微亮時,傅欺霜前去拜別青陽一行,只身前往巫溪。
輕移羅紗,與卿長訣,只盼此去有歸時。
兩個多月過去了,殷墟一直昏迷不醒,青陽道人請來神醫醫治,卻查不出原因,於是先請了兩名外門女弟子來照顧她,直至她甦醒過來。
秋風起,天乍寒。
這日天氣中夾雜著涼意,青陽道人命照顧殷墟的兩名外門女弟子將她抬下,在床上加了幾層厚厚的墊被,又叫她們把殷墟再抬回原處。
兩名女弟子鋪好被子,一前一後抬起殷墟,小心翼翼地往床上平放,其中一名女弟子因青陽道人在場,太過緊張,無意間被桌腿拌了一下,身子斜傾,眼看就要連帶著殷墟一起跌倒,青陽道人送出一道輕風扶起那名女弟子和殷墟,道:「小心點。」
那弟子連連應承,便更加小心地將殷墟挪到床上,蓋好棉被。
青陽道人的目光卻被地上的一抹白色吸引,他隔空將紙條吸來,夾在指尖,朝那兩名弟子問道:「這是你們的?」
兩名弟子相互觀望,道:「這不是我們的。」
「應該是剛才那一動彈,從殷墟師姐身上掉落的。」
青陽道人走過去躬身將紙條在她枕頭下放好,既而斜眼看了看那兩名女弟子,再次拿起顛了顛,默不作聲地打開紙條。
他的眼睛快速從紙上掃過,眉頭卻是越皺越緊,再深看幾眼,臉上的表情越發深沉,額頭青筋暴突。
他面無表情將宣紙捏成一團放進衣袖離去,卻走到門口時微一停頓,轉身看著她們:「這紙條從來沒存在過,明白了嗎?」見她們不作聲,青陽道人微眯雙眼,帶上了些危險的氣息:「嗯?」
兩人忙不迭點頭:「明白了!」
得到他們的保證,青陽道人這才大踏步離去。
此時殷墟卻完全不知道師姐為了她遠赴巫溪,更不會知道青陽道人發現了什麼。
她在夢裡見到了另一個殷墟。
那個殷墟整日修行還是比不上師姐。
那個殷墟心中全是陰暗面。
那個殷墟幾次三番想要殺掉師姐。
那個殷墟……是真正的殷墟。
她漂泊在殷墟身邊,看著她一步一步走過那時的路,一步一步赴死,看著季淮堔和師姐兩人的感情就要超出曖昧的層次,她伸出手想要扯住傅欺霜的手,然而,就此穿過,不留余痕。
殷墟呆呆地看著自己透明的手。
很奇怪竟沒有任何心痛,就像看別人的故事,而她不是故事裡的人。
她還是想回去,回去就有明媚的風景,和師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