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我可以不殺他,」他低聲喃喃,「老夫桃李滿天下,這個小傢伙也是老夫的學子,我不會做竭澤而漁的事。你看,這些人,都會是我持續的養料供應,直到……死亡。」
「這是你們的榮幸啊。」青年微微側頭,烏黑眼珠掃過面前密密麻麻癱倒的人群,「你們在參與一場史上最大的奇蹟——一場起於混沌,終於永恆的奇蹟!」
他語調漸揚,大笑著說出這個論調,隨即甩袖轉身,碩大虛影一閃,蘭葉翻卷,盪起深海波浪般蕩漾的弧,
青年拔腳欲走。
卻有一隻細瘦的手,從身後緩慢但堅定地探出,指尖鮮血淋漓,緊緊攥住青年腳下長靴。
「你不能走。」武正英眼底血絲蔓延,狠狠道,「你把、把琮哥還回來!」
青年回頭輕蔑一瞥,居高臨下,神色暗沉。
他抬起腳,牛皮靴底足釘泛著寒光,重重一踢——
從少年手背上狠狠碾過。
如刀鋒划過,武正英白皙的手背登時皮肉崩裂,一片血肉模糊。
武正英牙關緊鎖,一聲不吭,將痛苦嚼碎了咽下,渾身緊繃到劇烈顫抖,即便如此,他依舊死死攥住青年腳腕,任由鮮血順著指縫淌下,滴落在青石路面上。
「武琮」的眼神漸漸變了。
「傻孩子,」他嘆道,「這是你自找的。」
詭蝶蘭虛影驟暗,能量涌動,勁風呼嘯,天地剎那間也黯淡了三分,宛如惡魔召喚出永夜,黑雲蔽日,驅散光芒,攜疾風驟雨,重重壓下。
它緩緩探出一支長莖。
這跟與纏上其他學子的莖葉不同,斑斕光暈籠罩在錐子般細長的尖端,黑白光影交替閃爍,不遠處昏迷的謝子游剛剛甦醒,睜眼便望見這一幕——
朦朧光影,迷亂晦暗,以迅雷之勢猝然直射,長蛇探頸,一口咬住少年頸側!
武正英眼前一瞬花白。
嗡鳴聲亂耳,剎那間淹沒一切喧囂。
他恍惚地趴在地上,感覺有什麼無形無色,卻極端重要的東西正絲絲縷縷地從體內被抽出,淅瀝的雨終於落下來,一開始是兩三粒雨點,進而迅速擴張為傾盆的暴雨,豆大雨珠宛如彈射,激烈撞擊在少年面前的青石階上。
好涼,武正英恍惚地想,好冷。
透過皮肉,冷到骨髓里,又比那更深。
靈魂為之深深戰慄,源於生命最本能的大恐懼剎那間捕捉了他,如海水上涌,緩緩漫過頭頂。
少年眸中光澤漸散,五指泄力,輕輕垂落。
瑩白色細芒從倒地的少年頸側淌出,落入尖錐狀的枝蔓中,靜靜流入青年背後虛影里。
一步之外,背脊佝僂的青年邪笑著,緩緩舔了舔嘴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