謝子游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,但眼眶早就紅了,他拖延許久,最終開口道:「關珩,我聽說早年在白嶺東側,有蛟龍入海,掀起浪濤千萬,淹沒村莊數百……我想要它的玄丹,你幫我尋來吧。」
關珩沉默許久,輕聲道:「好。」
他邁出門的剎那,謝子游眼角懸掛許久的淚水終於忍耐不住,泫然淌下。
他深深望著前方的身影——昔日少年早已長為青年,又因修為高深,容顏常駐,因此依舊是風華正茂、玉樹臨風的模樣,步伐颯沓如流星,背影頎長,烏衫獵獵。
關珩的生命還有數十年啊。
自己走之後,他要怎麼辦呢?
謝子游茫然仰倒,呈大字癱在床榻上,羽睫劇顫。
而門外,表面步伐堅定,面容溫和的關珩踏出院門後,眼角一皺,瞬間紅了眼眶。
他一言不發,緊緊咬住牙關,淺灰色玄氣縈繞周身,飛速朝東海飛去,全然不顧及玄力消耗。
幸運的是,關珩很快找到了蛟龍。
那瑩白色巨龍窩在一處淺灘,長尾捲起數艘漁船,朝口中送去。見到關珩,它漆黑眼珠中露出貪婪之色,咧開猙獰大口,爪尖閃著鋒銳寒芒,嘶吼間喚起海濤千丈,朝前方懸空的青年劈頭蓋臉砸下。
關珩緩緩抬手,手中漸漸凝聚一柄灰色長刀。
二十年修行生涯中,青年早已自創出許多強橫招勢,亦不乏遠程攻擊的術法,但此刻他出手,用的依然是多年前游游教他的那一式刀法,《風舞九天》。
迅疾如電,掀起一片刀芒殘影,關珩雙眸赤紅,心頭苦苦壓制許久的悲愴化為無窮力量,一刀比一刀劈出更快更遠,白芒忽閃,寒光萬丈,山川般的海浪被他的刀氣削平,化為淋灕水珠,暴雨般傾盆而下。
腥鹹海水淋濕關珩發梢,順著面頰淌下,流了滿面。
蛟龍被九階強者碾壓,發出一聲悽厲嘶鳴,來不及逃走,瞬間被漫天刀光撕成碎片,殘肉與血雨混入雨中,灑了關珩一身。
他卻仿佛沒有意識,只拼盡渾身狠勁,一刀接一刀劈出,將已被撕碎的敵人砍成更細碎的肉糜,直到精疲力竭,再也舉不起刀。
青年眼中模糊,茫然望著漫天血雨,心臟緩緩墜入深淵。
等他回去,恐怕再也見不到戀人昳麗的眼眸了。
……
可次日夜晚,當關珩染一身血漬,步伐沉重,失魂落魄地返回住處時,小柴屋中竟還亮著燭火。
謝子游焦慮了一整天,眼睛幾乎哭腫,可隨著時間悄悄流逝,他終於後知後覺地感覺到一絲不對。
不是今天,難道是明天?
狐疑的謝子游在屋內來回踱步,心中惴惴不安,一時懷疑自己記錯了時間,一時又懷疑是不是系統那邊出了問題。
正當他慌亂無措,柴門猝然洞開,門口關珩渾身浴血,定定地望過來,眸中躍動著比火焰更耀眼的光。
謝子游:「……」
他有點尷尬,但尷尬之餘,更多的是難以掩蓋的歡喜。
他本想支開關珩,默默離開,現在雖然計劃落空,但能再見一面,哪怕只能依偎一晚,自然也再好不過。
所以當謝子游被戀人急不可耐地按倒在床上時,心中只有驚喜與不舍,想著也許是最後一晚,怎麼都依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