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人的錦衣是上好的綢緞製成,熏著淡淡的雪松香,清新爽朗,隱隱令人沉醉。
玄色錦袍的邊緣刺著一串精細的滾邊暗紋,顏色與外袍一致無二,草草一眼看不清晰,只有在日光下細細打量,精密大氣的紋路才會在日光中浮現,低調奢華,瀟灑閒雅。
真好看啊,胡珂心想。
他又瞥了眼自己洗到褪色、磨口發毛的舊衣,胸口倏地湧出一股微澀感。
……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。
「就在這兒吧。」崔海突然道。
他突然停步,身後少年不察,一頭撞在青年挺拔的後背上。
胡珂慌亂地後退幾步,捂著通紅的鼻頭,倉皇地小聲道:「對不起。」
「沒事。」崔海展顏一笑。
他眸色微暗,注視著少年微微泛起水光的眼眸,目光一寸寸掃過面前人玉色中透出紅潤的面頰、挺拔細膩的鼻樑和清秀如遠山的眉眼,看得那般仔細,仿佛要透過這身皮囊,看到深藏其下的某樣東西。
胡珂被他盯得心頭髮毛。
那眼神太過幽深,如同漆黑夜色下神秘又令人畏懼的海,波濤暗涌,無聲無息。
萬物在此時寂滅,連飛鳥也無法橫渡的汪洋上空,是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。
被人用這樣的眼神盯了許久,胡珂腳跟發軟,幾乎站立不穩。
隨後他聽見崔海輕飄飄地笑了一聲,輕描淡寫道:「你知不知道,「影草」這種低級藥物,只對三品以下的修士有效。」
青年頓了頓,嗓音薄涼,隱隱帶著絲寒意:「在更高階位的修士——比如我眼裡,你幾乎等同於露著原型,滿山亂跑。」
胡珂:「!!!」
少年臉色驟然慘白。
——怎、怎會這樣?!
那……自己豈不是害了所有人?
真該死,都怪自己,見識淺薄!
本以為小薇被抓走是因為忘了服用影草,卻沒想到影草的效用僅限於此!
被識破的恐懼感在心底掀起一片驚濤駭浪,原本那點上躥下跳的小心思瞬間被澆熄,胡珂踉蹌著退後幾步,腳跟踏在一塊圓石上,險些摔倒。
「你、你想怎麼樣?」
他雙眸圓瞪,瞳孔劇顫,牙尖咬得死死的,纖瘦雙手舉在身前,指節繃緊,赫然是個防備的姿態。
因驚懼而戰慄的嗓子帶著鮮明的顫音。
背脊線條綳得筆直,如同一根不堪重負的弓弦,稍微用力,便要崩毀摧折。
可在風度翩翩的崔海面前,一切反抗都顯得那麼無力。
陽光穿過樹葉縫隙,在山崖邊繞個彎,陰涔涔地斜射而來,兩人的身形在地面拖開細長的影子——胡珂連影子都顯得比崔海更加纖細羸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