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凱旋和華曼下午雙雙請假,剩下的沒人敢攔他。章瀚海兩大步殺進電梯,衝到這棟居民小樓滾燙炙人的樓頂上。
瞥見追上來的助理小阮,他醒悟自己失控了。
這算得上稀罕事兒。
身為一個被公認“大”、“名”的導演,他都想不起自己上一次為工作情緒失控是什麼時候。誠然,導演需要情緒表露,但有價值的那部分,跟他現在的狀態完全不相干。
他現在更像一個一碰就炸的摔炮,毫無被視為基本的“導演的情商”。
而天台那頭,發現自己已經被他看見,本來悄摸假裝自己不存在的小阮也是個靈光的丫頭——她立馬轉換策略,大大方方過來,站到他身邊。
朝著遠處的天際看了看,她調動聲帶的中音區,說的卻是:“您要抽菸嗎?”
章瀚海:“……”他心想,嗬!來這一手,身為她老闆這麼久,沒想到啊!
盯著她故作灑脫的小臉,幾秒後,他破功說:“來一根兒吧!”
小阮從她棉布工裝裙兜里掏出一包七星,通體白色的女煙,另摸出一隻小巧的、畫著漂亮女郎招貼畫的Zippo,煞有介事地給他點上,自己並不抽。章瀚海呢,戒菸快二十年,這會兒拿出多年前的夾煙姿勢,自己都覺得怪。食指中指接觸過濾嘴的那部分皮膚,聯動舉煙的手腕兒一塊兒痛起來。
但他還是就這麼別彆扭扭地抽了幾口,就像那句話:哥抽的不是煙,哥抽的是寂寞。
一分鐘後,小阮打破“章哥的寂寞”,說:“我曾經認識一位姐姐,大我半歲,鄉下來的。做事非常認真,為人也很直率,喜歡研究星座。”
章瀚海瞄她一眼,靜靜等著小丫頭能扯出什麼花。
小阮衝著刺眼的太陽眯起眼睛,像只慵懶的小貓,笑說:“她那時候掛在嘴邊的自我評價,常常是:‘我是摩羯座!摩羯座都是工作狂!摩羯座就是容易得罪人!因為我們真!討厭虛偽!’但是,您知道嗎——”
她的“您”,因為台普口音,說得反而比慣常人們說“您”更有恭敬的味道;但她問的問題,章瀚海沒法兒接。只淡淡地看她一眼,示意她繼續。
小阮笑容更深:“後來我們替她慶生,才發現原來她研究的星座日期呀,全錯了——她根據老家的習慣,全部照陰曆來算的——她其實是水瓶座的外星人啦!”
章瀚海哭笑不得:“……什麼亂七八糟的!”
小阮一眨眼,繼續把話題拉到她想說的事情上:“後來那個小姐姐呢,自從發現自己是水瓶座後,隔天就表現出書上水瓶座該有的樣子,變得活潑可愛,思維跳躍。把‘我們水瓶座就是有創意’,‘我們就是享受生活’什麼的,用來替掉了原來的口頭禪,而且再也不主動加班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