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承認自己可恥,可悲;可他渾身僵透了,涼透了,皮肉乾渴。再這麼下去,他怕僅憑喉管里那口熱氣兒,不夠驅動他拖行自己快要變成石頭的軀殼。
前面樓閃動奪目的金色大字,“太古里”。再過去一點,就是戴巧珊住的酒店。但現在不是想她的時候。
三里屯是個好地方!段正業轉回念頭想。才多會兒功夫,他麻木的軀殼軟和多了!
然而,事實證明,當一個人屈服於暗處的魔鬼,向他討糖吃後,那不夠果腹卻殘留於皮肉的惡毒甜味有多折磨!段正業軟和的身子在連路燈也穿不透的漆黑樹蔭下變得刺癢,輕浮,雀躍而抓狂。
更渴了。
不行。得再來一發。
腦中天雷賭咒般盤旋著這麼一句鬼話,段正業心裡一橫,往近旁的工體西路浮動。
工體是膽子大、心氣兒奇的姑娘們的聚集地,不分室內外,向來不缺優秀女孩以身狩獵。這不,遠遠地,他已經看到暗光中那些不甘於酒吧氛圍,在散步道的樹蔭下影影綽綽忽明忽暗的年輕身體。
段正業深呼吸,調整肢體語言,讓自己顯得玩世不恭瀟灑混帳。
他鬆軟又漫不經心慢慢踱步,時不時瞄一眼每一個晃過他視界的獵物和獵人。很快,他的目光被一個穿著緊身短袖T恤加緊身長薄牛仔褲的清純女孩兒鎖定。
那姑娘離他大概五步遠,梳著清湯掛麵齊劉海,身材嬌小卻活力飽滿,臉又小又乾淨。如果她在自然光下也是這模樣,他一定會毫不猶豫通知經紀人過來簽。但當然,現在也不是考慮那些事兒的時候。
這會兒的她吸引他的,除了頂破滿分的外在條件,就是她隱藏在暗夜中還葳蕤生光的那雙眼睛了。
它們深黑,卻在盯著他的時候,閃出兩線兇猛銳利的光。
這兩道光帶著倒勾,刺破夜空,錐入段正業的眼睛、下丘腦、喉嚨和脊樑。她沖他微微眯眼,他頓時挪不動道了。這是他想要的,從她的眼神,他知道他也是她在找的。然而,他的兩腿像著了魔,把他狠狠釘在原地,讓他無法走近她,也無法假裝頻道不對,揚長而去。
他樹一樣站著。向日葵似的朝著她。他現在唯一怕的就是她主動過來。
她這樣的“獵人”,不會輕易主動;他心裡唱著莫名其妙的聖歌,仿佛冥冥之中有天使、上帝,試圖淨化他骯髒的靈魂,給予他重新邁步離開的動力。
然而,他紋絲不動,卻看到她的雙眸中,精光一閃,又一閃。她好像微微偏了偏頭,接著,她竟肩膀一動,啟動神一樣的步子,朝他靠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