牛母微微抬頭看天,嘆一口氣,道:「我這並非是作惡,都是他董屠夫。」她露出咬牙切齒的表情,又是憤怒又是哀戚:「枉我辛勤勞作半生供他收租,起早貪黑替人耕田,無一日停歇。不想他竟要取你我性命。為娘死了並無所謂,可他還要殺你啊,你還那么小,我怎麼能甘心。」
牛母聲淚俱下,抱著小牛犢痛哭。小牛犢哀哀鳴叫,亦是流下淚來。
李苦兒覺得他們很可憐,其實根據靈溪縣一帶的風俗,牛作為百姓耕田的牲畜,不會活殺。市面上賣的牛肉多是在牛老死、病死或受傷死亡不久之後進行宰殺,好一些的,則是獵戶獵來的野牛,其中的緣故,一者,是人們對耕牛辛勤勞作的感恩,二者,也因牛這生靈頗具靈性,有傳言說,若是活殺耕牛,耕牛會懷著仇恨前來報復殺死它的人。
想到這裡,李苦兒恍然了悟,原來這牛母被董老闆殺死,又見他要殺她牛子,便心生怨恨,化作怨靈復仇來了。可是董老闆為什麼要殺牛?這兩頭牛租給他人耕地,天長日久也不是一筆小數目,倉皇宰殺是有什麼緣故?難不成他們急著賣肉籌錢?若是這樣,倒也說得通了。
但無論如何,李苦兒還是覺得這太過殘忍。為什麼不把牛賣給別人耕地呢?鎮子這麼大,終究會有人家需要,總好過殺生啊。
李苦兒哎了一聲,心中感慨,現今牛母前來索命,也算是董老闆咎由自取吧。
她正低頭惆悵,腰間卻被猛然一扯,原來是何未染將她拽離了原地。她疑惑不解,看看何未染,正皺眉望著她方才站著的位置。
李苦兒追隨她的目光看去,發現不遠處的木架上,插著三枚細細長長的銀針。李苦兒眸光一縮,不多時,三枚銀針慢慢變軟變黑,最後變成三根牛毛飄落在地。而木架上,徒留下三個深深的小孔。這若是插在自己身上……李苦兒渾身一抖,不敢往下想了。
「是你?」牛母的聲音響起。李苦兒轉頭望向牛母,見她正盯著自己面有疑色,忍不住往何未染身後躲了躲。她知道,牛母記得自己,現下定是不解於為什麼這姑娘買了肉還能好好地站在這裡。
牛母眯起眼,又盯著將李苦兒擋住的何未染,道:「你們是誰?為何私闖民宅?」
何未染板著臉與其對峙:「你又是這宅子的什麼人?」
牛母腰杆一挺,道:「這是我家,你說我是什麼人?」
何未染忽地笑起來,道:「呵呵呵,我只知道這是董老闆和董夫人的宅子,什麼時候主人家成了一頭母牛呢?」
牛母心中怒火燎燒,覺得自己受了屈辱,正想發難,又聽何未染道:「我這並非是看不起你,只不過對你的選擇無法苟同。牛母,你打算就這樣披著他人的皮囊過活了麼?用不了多久,董夫人的身體就承受不住了。她會衰弱,會死去,到時候,你要怎麼辦?再去找一個活人附身,自此不斷地傷害性命,不斷地加深罪孽麼?如若這樣,又與董老闆何異?」